测灵日的余晖还未散尽,叶家小院里的热闹劲儿却丝毫未减。
叶青云刚被爷爷叫去祠堂,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正式定下了重点培养的名分。等他捧着那本重新誊抄过的《引气诀》回到院子时,就见奶奶柳氏正踮着脚往他房里的窗台上摆东西。
“奶奶,您在放什么?”他跑过去,鼻尖立刻闻到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药香。
柳氏回过头,手里还捧着个陶瓮,脸上堆着笑:“这是奶奶给你寻的好东西。”她揭开陶瓮盖子,里面铺着层层油纸,油纸下裹着十几株形态各异的灵草——有叶片边缘泛着银霜的“寒叶草”,有根茎像小人儿似的“锁阳根”,还有几株带着淡金色绒毛的“金须草”,都是一阶中品的淬体灵草。
“这些……”叶青云看着陶瓮里的灵草,眼睛都直了。他从小跟着奶奶晾晒草药,自然认得这些东西的价值。就说那金须草,往年家里攒上半筐,才能去山下坊市换一块下品灵石,如今奶奶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
“傻孩子,看呆了?”柳氏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这些都是你爷爷早年攒下的,本想等你爹或你大伯突破时用,现在看来,留给你才最划算。”她拿起一株寒叶草,小心翼翼地拂去叶片上的灰尘,“每日取一点,配上灵泉水煎了,早晚各喝一碗,能帮你淬炼筋骨,为引气入体打基础。”
叶青云捧着陶瓮,只觉得沉甸甸的。他知道这些灵草是家里压箱底的宝贝,平日里连爷爷都舍不得多用。“奶奶,这么多……”
“多什么多?”柳氏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疼爱,“你是咱们叶家的希望,身子骨得先练得棒棒的,将来才能学你爷爷练剑,才能去山外见大世面。”她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塞进他手里,“这里面是蜜饯,炼药汤苦,喝了药就含一颗。”
油纸包里的蜜饯是用山中野果做的,裹着厚厚的糖霜,是叶青云平日里最稀罕的零嘴。他捏着油纸包,看着奶奶鬓角的白发,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用力点了点头:“谢谢奶奶,我一定好好喝药!”
柳氏这才满意地笑了,又叮嘱了几句“煎药时火不能太旺”“喝的时候别烫着”,才转身往厨房走去,说是要给青云熬灵米粥。
叶青云刚把陶瓮放进屋里,就见母亲赵氏端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赵氏是个温婉的妇人,平日里话不多,此刻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将碗递到他面前:“快趁热喝了,这是用今年新收的灵谷熬的粥。”
碗里的米粥熬得软糯,米粒颗颗饱满,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晕,正是一阶灵谷特有的灵气显现。叶青云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只觉得一股清甜顺着喉咙滑下,落到肚子里后,竟化作丝丝缕缕的暖意,往四肢百骸里钻。
“娘,这粥里好像加了什么?”他咂咂嘴,尝到一丝特别的香味。
赵氏笑着擦了擦他嘴角的米粒:“加了点凝神花的花蜜,你奶奶说能帮你安神,对修炼有好处。”她看着儿子,眼神里满是欣慰,“以后娘每天早上都给你熬灵米粥,等你引气入体了,娘再想办法给你加些更好的灵材。”
叶青云知道,家里的灵谷本就不多,往年除了留种和换资源,剩下的都要省着吃,只有爷爷和大伯修炼到关键时候才能喝上一碗灵米粥。如今母亲却要每天给他熬,这份心意,比粥里的灵气还要暖人。
他三两口喝完粥,刚把碗递还给母亲,院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青云弟!青云弟!”
堂兄叶青峰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叶青峰比叶青云大五岁,是大伯叶正德的儿子,性子憨厚,平日里总爱带着叶青云去山里掏鸟窝、摸鱼。他此刻跑得满头大汗,手里紧紧攥着个小布包,看到叶青云就往他手里塞。
“哥,这是什么?”叶青云接过布包,只觉得入手冰凉,还带着点沉甸甸的质感。
叶青峰喘着气,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骄傲:“这是我攒的半块下品灵石,你拿着。”他见叶青云要推辞,赶紧按住他的手,“你别不要啊!我听爹说,修炼得用灵石辅助才快,你拿着这个,说不定能早点引气入体。”
叶青云捏着布包里的半块灵石,那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却让他心里一阵发热。他知道,堂兄为了攒这块灵石,去年冬天在山里守了半个月,才采到一筐凝血草,换了这么半块灵石,平日里宝贝得不行,连摸都不让别人摸一下。
“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他把布包往回递。
“你必须要!”叶青峰把脸一板,却又很快软下来,声音低了些,“我测过灵根了,是下品土灵根,这辈子估计也修不出什么名堂。但你不一样,你是双灵根,将来肯定能成大器。”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等你将来厉害了,别忘了给我买块糖吃就行。”
叶青云看着堂兄真诚的眼睛,再也说不出推辞的话。他握紧手里的半块灵石,用力点头:“哥,等我将来去了坊市,给你买一大包糖,最甜的那种!”
“好!我等着!”叶青峰笑得露出两排白牙,又拍了拍叶青云的肩膀,“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帮爹打理灵田,你好好修炼。”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叶青云捏着半块灵石站在院里,看着堂兄的背影消失在灵田方向,心里五味杂陈。他把灵石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贴身收好,这才想起父亲叶正武说要教他吐纳法门。
他往演武场走去,远远就看到父亲正在场边的石墩上坐着,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叶正武虽然修炼天赋不高,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年轻时曾在一个修仙小门派里做过杂役,学过些基础的吐纳法门,比只会按部就班修炼《引气诀》的大伯懂得更多。
“爹。”叶青云走过去,规规矩矩地站好。
叶正武抬起头,脸上没了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严肃。他指了指地上的图案:“你看,这是人体的经脉图,虽然不全,但对你现在来说足够了。”地上用树枝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像一条条小路,连接着几个点,“吐纳不是简单地吸气呼气,得让灵气顺着这些经脉走……”
他拿起树枝,指着最下面的一个点:“这里是气海穴,引气入体的关键就在这里。你盘膝坐下,跟着我做——吸气时,想象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顺着鼻腔进入体内,往气海穴聚;呼气时,想象体内的浊气从脚底排出……”
叶青云依言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按照父亲说的方法开始尝试。起初,他只觉得和平时呼吸没什么两样,吸进的只有山间的清风。叶正武就在一旁耐心指点:“凝神静气,别着急,用心去感受……对,就是这样,想象灵气像萤火虫一样,慢慢往肚子里钻……”
夕阳的余晖洒在演武场上,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叶正武不厌其烦地纠正着叶青云的呼吸节奏,时不时用树枝在他后背的穴位上轻轻一点,提醒他注意灵气流转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叶青云突然觉得鼻腔里涌入一股清凉的气息,那气息比山间的风更纯粹,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顺着喉咙往下,真的像父亲说的那样,往小腹处的气海穴钻去。虽然那感觉很微弱,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但叶青云还是瞬间察觉到了!
“爹!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灵气了!”他激动地睁开眼睛,声音里满是欣喜。
叶正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揉了揉他的脑袋:“不错,第一次就能有感觉,比爹当年强多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今日就到这里,记住这种感觉,以后每日早晚各练一个时辰,循序渐进,切莫贪多。”
“嗯!”叶青云用力点头,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回到房里时,天已经擦黑了。叶青云坐在床沿,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灵石,又看了看窗台上的陶瓮,想起奶奶的蜜饯、母亲的灵米粥、堂兄的期待,还有父亲耐心的教导,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他从脖子上解下那枚黑色的木牌,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打量。木牌还是老样子,黑沉沉的,没有任何光泽,上面刻着的纹路也看不出是什么图案。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木牌比以前温热了些,像是有生命一般。
他把木牌重新戴回脖子上,贴身藏好,然后盘膝坐在床上,再次尝试吐纳。这一次,他更加专注,脑海里想着父亲画的经脉图,感受着那丝微弱的灵气在体内缓缓流动。
窗外,老槐树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他加油鼓劲。远处的灵田里,传来大伯叶正德巡查的脚步声;厨房里,柳氏还在收拾着熬药的陶罐;母亲赵氏在灯下缝补着他的衣裳,针线穿过布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整个叶家小院,都因为他这个中品双灵根的后辈,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活力与希望。
叶青云不知道,在他沉浸于吐纳之时,他胸口的黑色木牌微微发烫,那些晦涩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将他吸入体内的那丝灵气悄无声息地引了过去,像是在贪婪地汲取着养分。而木牌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随着这源源不断的灵气,缓缓苏醒。
这一夜,叶青云睡得格外香甜。他梦见自己练成了爷爷那样的剑术,剑身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一剑就能劈开流云山的浓雾;梦见自己背着满满的灵材回到家,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母亲的灵米粥熬得更香了,堂兄抱着一大包糖,笑得像个傻子……
梦里的他,成了真正能守护这个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