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脑瓜寄存处……)
“丫头,喝口吧,你这样,你娘看了也心疼。”王四妹端着的米汤热了又凉,凉了又热。陈安没动,嘴唇抿成条惨白的线,嘴角起了层干皮,一动就裂出细小红口。
陈安直挺挺的坐在炕沿,眼神木愣愣的,像尊不会说话的泥像。见王四妹进来,眼球跟着动了一下,很快又转移回门口。
自从三天前陈安母亲孙月娘上山采山货意外去世,陈安就跟丢了魂一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与陈安家交好的大队支书张前进看到陈安这样,怕她一个小姑娘在家出意外,就让老婆王四妹这几天都住在陈安家里守着。
“嘭”的一声闷响,陈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的脸贴着冰凉的炕,额前散乱的发丝被震得颤了颤,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就已经失去了神采。
“哎呀!陈安!”王四妹手里的米汤“哗啦”一声撒了一地,碎瓷片滚得到处都是。她顾不上捡,急急扑到陈安身边,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气若游丝。
“彩玲!彩玲!快!快去叫张红!”陈家对他们张家可有大恩,要是陈安万一出了什么事,村里还不得指着她脊梁骨骂。
王四妹的声音都劈了叉,她一把薅住陈安的胳膊想把人扶起来,可陈安浑身软得像没了骨头,她刚把人半扶起来,手一松,陈安又往下滑了滑,后脑勺差点磕在灶柜角上。
王四妹赶紧用胳膊垫在她头下,粗糙的手掌摸到陈安后颈,全是冷汗,黏糊糊的。
刚来送菜的李彩玲听见动静:“娘!咋了这是?”看清地上人事不省的陈安,她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这、这是咋了呀?”
“别问了!快去叫张红!让她麻溜点!就说陈安晕过去了!”王四妹吼着,,先掐陈安的人中,指尖掐得发白,陈安的嘴唇却依旧毫无血色。
李彩玲“哎”了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
她的布鞋跑掉了一只也没顾上捡,光着一只脚踩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卫生院张红家离陈安家有半里地,她一路喊着“张红!张红!”,声音引起了村里人的关注。
“建国媳妇,这是咋了?生病啦!”
“彩玲姐,鞋!你不穿鞋能跑得快么!”
“建国家的,张红在卫生所晒药呢。你别去她家找了。”
“张红,张红,李彩玲喊你呢。估计有急事,鞋都跑掉一只,你赶紧去看看!”钱贵媳妇李二妞隔老远就看见李彩玲急着找人,赶忙跑着去卫生所通知张红起来。
没多大工夫,张红背着那个笨重的木药箱跑了过来,裤脚沾着些湿泥,额头上渗着细汗。她也没顾上喘口气,蹲下身就抓起陈安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脉上,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又伸手翻开陈安的眼皮看了看,那眼珠子灰蒙蒙的,一点神采也无。
“咋回事这是?”张红松开手,抬头问王四妹,声音带着跑急了的沙哑。
王四妹抹着眼泪,声音哽咽:“这孩子……自打前两天她娘走了,就没吃过一口饭,没合过一眼,水都没沾过唇……就直挺挺地坐在炕沿上,劝也劝不动,说也说不听……”
张红叹了口气,收回手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是了,大悲伤神,又熬得脱了相,气血亏空得厉害,心脉都弱得快摸不着了。
没啥大事,就是熬虚了,得补。家里有红糖不?先冲碗浓糖水灌下去,让她缓口气,回头再弄点鸡蛋羹、小米粥,慢慢养着就好了。”
王四妹一听不是大病,悬着的心落了半截,忙不迭地应着“有有有”,转身就往灶房跑。李彩玲也反应过来,赶紧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陈安的头往枕头上挪了挪,让她能稍微舒服点。
灶房里很快传来“哗哗”的舀水声和柴火噼啪声,没一会儿,王四妹端着个粗瓷碗跑出来,碗里的红糖水冒着热气,甜腻的香气混着柴火的烟味飘过来。
她手还在抖,李彩玲赶紧腾出一只手扶住碗沿,两人合力把陈安的头稍稍抬起,王四妹用勺子舀了点糖水,吹了吹,才往陈安嘴里送。
糖水有点烫,陈安的嘴唇被烫得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唔”声。
王四妹眼睛一亮,又赶紧喂了两勺,眼看着那糖水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了点,陈安的喉结终于动了动,把那口糖水咽下去了。(喉结是甲状软骨,女生过瘦,颈部脂肪不明显,喉结就会比较突出。陈安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喂着,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工夫,陈安的眼皮忽然轻轻颤了颤。
李彩玲先看见了,推了推王四妹:“娘!你看!陈安动了!”
王四妹赶紧停了手,屏住呼吸盯着陈安的脸。
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先是眯开一条缝,漏进一点屋里的光,随即猛地睁大了。
眼神里先是一片混沌的茫然,可当视线落在李彩玲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又扫过王四妹鬓角还没来得及染上霜白的头发时,那双眼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眼白都露出许多,整个人僵得像块石头。
李彩玲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试探着叫了声:“陈安?你醒了?”
陈安没应声,眼珠子却死死盯着王四妹和李彩玲,半晌才移开视线。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墙上贴着一张主席头像,边角已经有点发黄了。身下的炕铺着粗布褥子,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炕边的矮凳上,还放着她的书包。
她这是……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