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仙宗那位公子哥带来的冰冷威压,如同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干脆。酒馆内,惨蓝色的灯火恢复了昏黄,粘稠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松弛,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
“噗通!”
几声闷响,那几位江湖客,除了被击昏的老四和被禁言的侯三,几乎都腿软地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他们的粗布衣衫。壮汉大哥脸色煞白,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赵铁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按在刀柄的手缓缓松开,掌心全是汗。他看向我的目光最为复杂,惊疑、困惑,还有一丝被蒙在鼓里的不满。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我刚才那番“高论”是怎么回事,但最终只是沉声道:“墨老板,你……没事吧?”
我重新拿起那块仿佛与我绑定了的抹布,擦拭着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惶恐,仿佛刚才那个侃侃而谈“大道至简”、“格局打开”的人是我的双胞胎兄弟。
“没、没事……多谢赵队长关心。”我声音还有些“发颤”,“刚才可吓死小人了,那位仙长……气场太强了。”
演技不能丢,人设不能崩。虽然刚才稍微放飞了一下自我,但核心宗旨还是当一个平凡的酒馆老板。赵铁这关得糊弄过去。
赵铁眼神里的怀疑更重了,但他是个实在人,没有证据,也不好直接质问。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刀疤脸老四的情况,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昏过去了。”他又看向还在努力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咯咯”声的侯三,皱了皱眉,对我道:“他这……”
我“恍然大悟”,连忙道:“哦,对对,这位军爷好像还说不了话。”我走到侯三面前,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故作思索状,然后伸手在他喉咙附近看似随意地拍了两下。
解个最低级的言灵禁制,还是没问题的。力度要控制好,得像是不小心碰到的。
“咳咳咳!呕——”侯三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看向我的眼神,已经不是狂热,而是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了!
“高……高人!果然是绝世高人!”他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激动,“举手投足,暗合天道!轻描淡写,便化解了元婴大能的禁制!我等有眼无珠,之前竟以为您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最终化为深深一揖到地:“多谢高人救命之恩!”
他这一带头,那壮汉大哥和其他两个喽啰也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跟着一起鞠躬:“多谢高人救命之恩!”
完了,这误会更深了。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开个酒馆,怎么就成了他们眼中的隐世高人了?这剧本不对啊!
我连忙摆手,一脸“惶恐”:“诸位军爷快快请起!折煞小人了!我哪是什么高人,刚才就是……就是瞎说的,碰巧那位仙长讲道理,自己走了而已。真的!我就是个普通开酒馆的!”
侯三直起身,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高人谦虚了!返璞归真,和光同尘!我明白!您这是体验生活,红尘炼心!吾等能遇上您,是天大的机缘!”
你明白个锤子!我这是被逼无奈!红尘炼心?我只想红尘躺平!
这时,刀疤脸老四也悠悠转醒,捂着胸口呻吟了一声。得知是我(在他们看来)“喝退”强敌,救了他和三哥,他看我的眼神也立刻变成了纯粹的崇拜。
“高人!”老四挣扎着爬起来,声音洪亮(虽然有点中气不足),“以后我王老四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
侯三立刻接口,语气坚定:“正是!高人,经此一劫,吾等深知江湖险恶,自身渺小。恳请高人收留!吾等愿追随左右,鞍前马后,虽死不辞!”
壮汉大哥似乎也觉得这是条明路,用力点头:“对!墨老板……不,高人大恩,无以为报!我们兄弟几个,以后就跟着您干了!”
卧槽?!这就赖上了?死缠烂打开始了?我就知道!这“卧龙凤雏”组合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收留你们?我这是酒馆,不是丐帮也不是新手村!你们是来打工还是来蹭wiFi的?
我头皮发麻,赶紧拒绝:“别!千万别!诸位好汉,我这小本经营,实在请不起人手。而且我就是个普通百姓,跟着我能有什么前途?你们还是……”
“高人!”侯三打断我,眼神灼灼,“您不必付我们工钱!”
我:“啊?”
侯三一脸肃然:“能追随高人,聆听大道,已是无上机缘,岂是俗世金银可以衡量?吾等……可以付费上班!”
付费……上班?!我听到了什么?这异世界也流行这个了吗?你们为了留下来,真是连底裤都不要了?卷,太卷了!
王老四也猛点头:“对!付费上班!我们有钱!”说着就要去掏口袋。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行!绝对不行!”我严词拒绝,态度坚决,“我这酒馆规矩,不收来历不明的人。诸位还是请回吧!”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侯三几人铁了心要留下,各种表忠心,说好话。赵铁在一旁看着,想帮我说句话,但又觉得这局面有点超出他的处理范围。
就在我头疼不已,准备考虑是不是要动用一点点“非常规”手段把他们“请”出去的时候,酒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气势汹汹的仙二代,也不是脑回路清奇的江湖客,而是一个穿着风尘仆仆的灰色短褂、戴着宽檐斗笠的男人。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行脚商或者信使,气息平凡。
他目光在酒馆内扫过,略过争执的我们,最终落在柜台后的我身上。
“请问,哪位是墨菲斯,墨老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我一愣,我在这个世界,除了清风镇这几个人,还有谁认识我?“我就是,阁下是?”
那信使模样的男人从怀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巴掌大小的方形物件,递了过来:“有人托我将此物交给您。货已送到,告辞。”
他说完,也不等我多问,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嗯?快递?我在这个异世界还有网购业务?不对!这玩意儿……上面有非常微弱,但极其精纯的魔界印记!是我当年手下用的那种加密印记!谁寄来的?怎么找到我的?我才退休几天?这退休生活还能不能过了!
我拿着那个油布包裹,感觉它有点烫手。侯三、王老四等人也停止了纠缠,好奇地看着我手里的东西。赵铁也投来关注的目光。
酒馆内的气氛,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包裹,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前有卧龙凤雏死缠烂打,后有神秘包裹找上门。我这“忘忧”酒馆,眼看就要变成“多事”之秋了。今天这班,真是上得够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