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方的“清洗”行动,以第七舰队为主导,联合宪兵总部与内务调查局,如同一张精密而冷酷的巨网,在极短时间内,覆盖了学院都市及周边数个关键军事节点。调查权限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任何与深蓝秩序“净世派”(激进派)存在潜在关联的人员、物资流动、通讯记录乃至能量痕迹,都被纳入了排查范围。
雷霆手段之下,成果斐然,却也触目惊心。
短短一周内,超过三十名潜伏在不同岗位、军衔从士官到中校不等的军方人员被秘密控制。这些人涉及后勤补给、装备维护、星图测绘、甚至某个前沿观测站的值守。他们中有人是被金钱腐蚀,有人是被把柄要挟,更多人则是被发现了隐藏的、对激进理念的认同,从而被“净世派”秘密发展。
然而,随着审讯与深入调查的展开,陈瀚将军和叶开等人脸上的凝重却越来越深。
僵局,很快浮现。
首先,是层次问题。被抓捕的这三十余人,已经是军方此次铁腕清洗能查出的、与此次袭击事件直接或间接相关的全部“钉子”。但他们的最高级别,也不过是一名战将中期、负责某个小型后勤仓库的中校。没有将官,没有真正触及核心决策层或情报高层的“大鱼”。这些人所能接触到的,大多是执行层面的信息传递、设备提供或行程泄露,对于“净世派”的核心架构、高层人员、真正目的以及“彼岸之眼”的具体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其次,是联系模式。所有被捕者均证实,他们与“净世派”上线的联系,是极度严密的单线模式。通常通过经过多重加密、无法反向追踪的物理信息节点(如特定地点的匿名投递)或极其短暂的、使用一次性加密协议的量子通讯片段进行。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直接联系人(往往也只是一个代号),对更上层结构两眼一抹黑。一旦链条中任何一环断裂,上下级立刻失去联系,并启动预设的“沉默”或“自毁”程序。
最棘手的是精神控制与信息封锁。超过一半的潜伏者,在接受深度精神检测时,被发现大脑中存在着极其高明、难以完全驱散的精神暗示或记忆锁。这些精神印记并非粗暴地控制思维,而是巧妙地引导认知、模糊关键记忆、并在被触及敏感信息时触发强烈的混淆、痛苦甚至自毁倾向。军方的精神系专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仅能剥离出一些碎片化的、意义有限的信息,且过程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受术者精神崩溃或死亡。
“他们就像一台台精密的、被预设好程序的机器,”一位负责审讯的精神系战王疲惫地汇报,“只知道自己的任务片段,不知道全貌。对组织的忠诚来源于被巧妙植入的信念和对惩罚的恐惧,而非真正的了解。我们抓住的,只是‘净世派’伸出来的、最外围的、可以随时舍弃的‘手指’,甚至不是‘手掌’。”
调查陷入了泥潭。军方虽然拔除了已知的钉子,震慑了潜在的动摇者,但对“净世派”这个隐藏在深蓝秩序庞然大物阴影下的毒瘤,其核心依然笼罩在浓雾之中。他们无法确定激进派真正的领袖是谁,有多少高层卷入,掌握了多少古代遗迹的力量,下一步的具体计划又是什么。
“对方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更专业,也更……危险。”陈瀚将军在秘密会议室中,对叶开等人坦言,“这种组织模式和操控手段,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深蓝秩序内部的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深得多。继续用常规的军方调查手段,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进展,反而可能打草惊蛇,逼他们转入更深的地下。”
叶开等人也感到一阵无力。敌人就像藏在暗处的蜘蛛,织了一张难以捉摸的网,斩断几根丝线,对蜘蛛本身并无大碍。
就在军方清洗行动陷入僵局,众人苦思破局之策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悄然抵达了第七舰队这处戒备森严的基地。
来访者使用了陈瀚将军亲自批准的、最高等级的加密通行许可。当他在两名气息沉凝的卫兵护送下,走进叶开等人所在的保密会议室时,除林晓月外,叶开、苏沐雨、雷烈、甄富贵都是一愣。
来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工装,头发花白,面容沧桑,腿脚似乎还有些不便,坐着自动轮椅——赫然是锈蚀镇“老瘸子的零件铺”老板,那位他们早已确认身份的夜枭!深蓝秩序守望派在锈蚀之地的关键人物!
“夜枭前辈?”叶开起身,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夜枭会直接找到军方基地来,这无疑冒着巨大的风险。
夜枭操控轮椅停在会议桌旁,对陈瀚将军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随即落在叶开等人身上,尤其是看到他们身上那迥异于前的、凝练深厚的战王巅峰气息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惊叹。
“不必惊讶,小家伙们。”夜枭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稳,“军方闹出这么大动静,拔了‘净世派’那么多钉子,我这把老骨头在下面,想不知道都难。守塔人……嗯,现在应该是陈将军,与我这一脉,早年有些香火情分,知道如何找到我,也知道在必要时,可以相信我带来的东西。”
陈瀚将军微微颔首,证实了夜枭的话。显然,在得知调查受阻后,他动用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渠道,联系上了这位神秘的守望派成员。
夜枭没有废话,直接从轮椅下方一个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一枚非金非木、刻满了细微符文的黑色存储晶片,将其插入会议桌的数据接口。
光幕亮起,呈现出的并非文字报告,而是一幅幅动态的能量轨迹图、模糊的通讯拦截片段、以及一些经过处理的、显然是偷拍的影像。
“你们查到的,是‘净世派’伸向军方的手,是他们最容易被发现、也最不重要的部分。”夜枭指着光幕,声音低沉,“而我这段时间,趁着他们被军方行动牵扯注意力,内部可能有些混乱的时机,结合我们守望派多年来零散收集和近期重点监控的信息,整理出了这份……关于‘净世派’核心层及‘彼岸之眼’的初步情报。”
众人的精神瞬间集中。
夜枭开始讲解:
“首先,是架构。‘净世派’真正的核心,是一个被称为‘净化议会’的秘密团体,成员不超过九人。他们并非完全由深蓝秩序现任高层组成,其中至少有一半,是早已从明面职位上退下、或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元老’级人物,有些甚至参加过早期的‘彼岸之眼’发掘研究!议长代号‘冥渊’,真实身份成谜,极有可能与深蓝秩序的某位初代创始人有关,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是战王巅峰,可能触摸到了更高层次。”
“其次,是‘彼岸之眼’。那并非完整的前哨站,而是一处严重损毁、但保留了部分核心功能的古代‘观测塔’遗迹。净世派早在数十年前就秘密控制了它,并从其中残存的记录和能量装置中,获得了关于‘秩序之钥’、‘大寂灭’以及部分星空坐标的宝贵信息。他们一直在利用‘彼岸之眼’的某种功能,尝试追踪和解析其他遗迹(比如方舟之眼)的能量波动,这也是他们能找到七星引路之门部分坐标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夜枭顿了一下,脸色凝重,“根据我们破译的零星信息,‘彼岸之眼’的核心,似乎保存着一种极其危险的技术记载或能量样本,与‘大寂灭’的某种次级表现形式或诱发因素有关。净世派很可能在秘密研究它,试图将其武器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将“大寂灭”相关的力量武器化?这简直是玩火自焚,不,是拉着整个世界一起跳进火坑!
“第三,精神控制。”夜枭继续道,“这种高明到连军方精神系战王都难以破解的技术,并非净世派原创。它极可能来源于‘彼岸之眼’遗迹中发现的一种古代‘灵能文明’遗物或知识碎片。他们利用这种技术,不仅控制外围成员,甚至可能对议会内部某些不是完全同心的人也施加了影响或监控。”
“最后,也是目前最迫切的,”夜枭调出最后几幅模糊的影像,显示的是几个穿着深蓝秩序高阶研究员制服、行色匆匆的身影,背景似乎是某个地下设施的入口,“我们的暗线发现,在军方清洗行动开始后,‘净化议会’的指令传达频率和加密等级再次提升。‘彼岸之眼’遗迹所在星域(一个偏远的废弃星系)附近的能量活动读数近期异常增高。他们……很可能在加速某项计划,也许是进一步的遗迹挖掘,也许是那危险技术的测试,也许……是针对你们,或者针对‘初始之地’封印的某种行动。时间,可能不多了。”
情报!这才是真正触及核心的情报!虽然依旧有许多未知,但至少指明了方向,揭露了部分敌人的真面目和危险动向!
会议室内一片肃静。军方的清洗看似声势浩大,却只碰到了皮毛。而夜枭带来的信息,则如同利剑,刺破了重重迷雾,让他们看到了隐藏在水下的巨大冰山,以及那正在逼近的、更恐怖的阴影。
“感谢你带来的关键信息,夜枭先生。”陈瀚将军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看来,常规的调查和清洗已经不够了。我们需要更主动、更精准的行动。”
叶开看向夜枭,又看向陈瀚将军:“将军,夜枭前辈,既然已经知道了‘彼岸之眼’的大致方位和净世派的动向,我们不能坐等他们完成计划。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弄清楚他们在那里到底干什么,并尽可能阻止或破坏!”
夜枭点了点头:“这正是我冒险前来送信的目的。‘彼岸之眼’的具体坐标和内部结构图,我无法提供完全准确的,但可以给出大致范围和几个可能的入口及防御弱点。另外,我们守望派在深蓝秩序内部,还有一些非常隐秘、尚未暴露的暗桩,或许可以在关键时刻,提供有限的内部支援或情报。”
主动出击!目标:净世派的核心据点之一,“彼岸之眼”遗迹!
军方铁腕清洗陷入的僵局,被守望派夜枭衔来的密信一举打破。新的行动方针,在危机与情报的交织中,迅速成形。一场针对深蓝秩序激进派心脏地带的、更加危险也更加关键的渗透与打击行动,即将拉开序幕。而叶开小队,将再次成为这把刺向敌人心脏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