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区废墟如同一个巨大的、已然死去的钢铁怪兽,静静趴伏在辐射盆地的中央。那些倾颓的建筑、断裂的管道、熔融的巨大坑洞,无一不在诉说着旧日的惨烈与疯狂。空气在这里粘稠得如同实质,混合着高浓度辐射尘、臭氧、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能侵蚀灵魂的灵能污染气息。
皇甫霆与林薇从盆地边缘的悬崖缓缓落下,足尖轻点,落在废墟外围一片相对平坦、铺着厚厚灰白色尘埃的地面上。尘埃之下,隐约可见旧时代坚固的合成材料地面,如今已布满裂纹。
“辐射指数超标警告,已突破人体安全阈值五千倍。检测到高强度灵能污染,含有未知的基因崩解因子。”林薇腕部一个精巧的、镶嵌着淡绿色晶体的手环发出微光,投射出全息数据。这是临行前,昆仑宗天工院特制的“多功能环境侦测手环”,能提供一定参考。
皇甫霆微微点头,左眼混沌原点缓缓旋转,混沌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废墟渗透。这里的能量场混乱到了极点,无数种暴烈、衰败、扭曲的灵能波段交织碰撞,形成天然的干扰屏障。即便是他的混沌感知,也被压缩到不足两百米的范围,而且感知到的信息模糊不清,充满了“杂音”。
“这里的空间结构也极不稳定,”林薇补充道,她眉心的【蓐收】印记微微发光,秋刑之力对能量流动的感知更为敏锐,“有微弱的空间褶皱和断层,可能还存在随机开启的小型空间裂缝。另外……我感觉到很多……‘死’的意志,以及……一些并未完全‘死去’的东西。”
她的目光投向废墟深处那些黑洞洞的建筑入口和扭曲的管道内部,语气带着一丝凝重。那些地方,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先找主控中心或者核心实验室的痕迹。”皇甫霆沉声道,目光扫过周围。他记得芯片情报中提到,“第七区”事故后,有部分关键数据未能及时带走。玉鼎真人给的资料里,也有一张极其模糊的旧基地结构草图,标注了几个可能存放重要资料的区域。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废墟内部深入。脚下的地面不时发出“咔嚓”的脆响,那是踩碎了风化金属或结晶体的声音。周围静得可怕,只有偶尔吹过的、带着诡异哨音的风声,以及远处那巨大熔坑中隐约传来的、仿佛岩浆流动般的低沉轰鸣。
他们经过一座半塌的信号塔,塔身锈蚀严重,表面的灵能传导符文早已黯淡无光。经过一片如同被巨人踩过的厂房区,里面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已经无法辨认用途的金属设备和玻璃容器残骸。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些飘浮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那是高浓度灵能粒子在辐射作用下形成的“灵尘”,美丽而致命,接触过多会严重侵蚀肉身和神魂。
突然,皇甫霆脚步一顿,左眼死死盯住前方一处被巨大金属梁柱半掩的通道入口。在那入口附近的尘埃上,有几个凌乱但新鲜的……足迹!不是人类的鞋印,更像是某种多足生物留下的痕迹,带有粘液干涸后的反光。
“有东西不久前经过这里,而且不止一个。”皇甫霆压低声音,混沌感知集中向那个方向,隐约捕捉到几道快速移动的、充满贪婪与暴虐气息的生命信号,正在从不同方向,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包抄而来!速度极快!
“是这里的‘原住民’。”林薇指尖青金色神光吞吐,已然进入战斗状态。
咻!咻!咻!
破空声骤然响起!从两侧残破的建筑阴影中,猛地窜出数道黑影!那是三只形态奇特的怪物!它们有着类似放大了数十倍的辐射蝎子的外形,但甲壳是暗银色的合金与某种生物角质层混合而成,闪烁着金属冷光。尾部不是毒针,而是一根不断旋转、滋滋作响的等离子发射器!它们的复眼猩红,口器滴落着具有强腐蚀性的黏液,八只机械与生物组织结合的步足移动起来悄无声息,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都达到了“者”境初阶!
“是‘公司’的生物兵器与本地畸变体融合后的产物!”皇甫霆瞬间判断,这些怪物既保留了生物兵器的部分攻击器官,又因长期暴露在第七区的极端环境下发生了不可控的变异,变得更加危险。
吱——!
其中一只机械蝎怪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尾部的等离子发射器红光一闪,一道拳头粗细、散发着高温高热的赤红色等离子束瞬间射向林薇!
林薇身影如秋叶飘零,轻盈地侧身避开。等离子束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击中后方一根金属立柱,瞬间将其熔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边缘呈暗红色,滋滋作响。
另外两只蝎怪则同时扑向皇甫霆,一只挥舞着前端巨大的、如同液压钳般的合金螯肢狠狠夹来,另一只则从侧翼喷吐出大团墨绿色的腐蚀性毒雾!
“滚开!”皇甫霆眼中寒光一闪,不退反进!面对夹来的合金巨螯,他右拳混沌之气缭绕,毫无花哨地一拳轰出!
【混沌劫拳·破甲】!
铛——!
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那足以夹断坦克装甲的合金巨螯,竟被皇甫霆一拳打得向内凹陷,扭曲变形!机械蝎怪发出一声痛苦的电子嘶鸣,庞大的身躯被巨力震得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皇甫霆左掌拍出,一个微型的混沌漩涡在掌心浮现,产生强大的吸力,将那团笼罩而来的腐蚀毒雾尽数吸入、湮灭!
而那只发射等离子束的蝎怪,见一击不中,尾部发射器急速充能,准备发动更密集的攻击。但林薇岂会给它机会?
“肃杀金风!”林薇清叱一声,玉手挥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金色风刃旋转着斩出,速度奇快无比,带着裁决万物的秋刑之意,精准地斩在蝎怪尾部等离子发射器的能量传输节点上!
咔嚓!
发射器外部装甲被斩开,内部精密的能量回路爆出一团电火花,瞬间过载失效!蝎怪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三只机械蝎怪显然拥有一定的智能和配合意识,见远程攻击和正面强攻都难以奏效,立刻改变策略。它们迅速散开,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敏捷的动作,在废墟的掩体间穿梭,不断从刁钻的角度发动偷袭,或是喷射毒液酸雾,或是用尾刺、螯肢进行闪电般的突刺,意图消耗两人的体力和灵能。
“不能和它们纠缠!向那个通道入口冲!”皇甫霆当机立断,与林薇背靠背,一边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一边向那留有足迹的通道入口快速移动。
这些机械蝎怪单体实力不算顶尖,但悍不畏死,且适应此地环境,拖延下去,一旦引来更多怪物,或者触发废墟中可能存在的其他防御机制,后果不堪设想。
皇甫霆将【帝江空纹】催动到极致,身影在狭窄的空间内闪烁不定,【混沌劫指】连连点出,将试图靠近的蝎怪逼退。林薇则以【蓐收】神光护住周身,青金色的风刃、光针如同暴雨般倾泻,精准地打击着蝎怪的关节、复眼等弱点。
终于,两人在击伤一只蝎怪、击退另外两只的纠缠后,成功冲到了那通道入口前。入口被扭曲的金属梁柱遮挡了大半,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漆黑一片,散发出陈腐的金属和机油气味,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
“进去!”皇甫霆率先侧身挤入通道,林薇紧随其后。
那三只机械蝎怪追到入口处,对着幽深的通道发出不甘的嘶鸣,却似乎对通道内部有所忌惮,徘徊片刻后,最终缓缓退回了阴影之中。
通道内异常黑暗,仅有手环和两人身上散发的微光照明。墙壁是厚重的合金,布满了各种管道和线缆的接口,许多已经破损,露出里面焦黑的线头。地面有厚厚的积尘,那些多足生物的足迹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一直通向深处。
两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前行。通道曲折向下,坡度很陡,仿佛通往地下深处。空气中的灵能污染浓度在缓慢升高,那种侵蚀灵魂的不适感也越发明显。
约莫前行了数百米,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源。是一个岔路口。左侧通道的尽头,隐约有暗红色的警示灯在闪烁,门框上有一个残破的标识牌,依稀可辨“……验体储藏……”字样。而右侧通道则相对完好,墙壁上甚至有残存的应急照明灯,发出惨白的光芒,一直通向更深处,那里的能量波动也最为隐晦和……奇异。
“先去右边。”皇甫霆本能地感觉到,右侧通道深处,有他想要寻找的东西——关于“神之胚胎”,关于“热心协议”,关于这一切根源的线索。
两人转向右侧通道。这条通道比之前更加宽阔整洁,显然曾是重要区域。两侧不时出现一些紧闭的合金门,门上有着复杂的电子锁和灵能封印,不过大多已经失效或损毁。
突然,在路过一扇半掩的、标注着“灵能波形记录室”的金属门时,皇甫霆猛地停下了脚步!他左眼的混沌原点,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热感!与此同时,他隐约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婴儿啼哭?!
不,不是婴儿啼哭!是无数种混乱、痛苦、渴望、疯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某种“灵魂的哀鸣”!而这哀鸣的源头,似乎就来自前方!
林薇也感觉到了,她脸色微变,看向皇甫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皇甫霆深吸一口气,压下左眼的异动,沉声道:“小心,我们可能……接近‘核心’了。”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皇甫霆凝聚出混沌之刃,林薇手中浮现出由秋刑神力凝聚的淡金色短戟),继续向通道深处,那哀鸣与奇异波动的源头,一步步走去。
而在他们身后,那扇半掩的“灵能波形记录室”金属门内,黑暗中,似乎有某种东西……悄然蠕动了一下。墙壁上残存的、布满灰尘的监控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映出了一张模糊的、由无数痛苦人脸扭曲而成的巨大面孔,又迅速熄灭。
第七区废墟最深层的秘密,正在向闯入者,缓缓揭开它那恐怖而诡异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