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笛音绕着年轮转》
合欢树最粗的那棵树干上,新绿正顺着年轮往上爬,圈住第三十七圈纹路——是苏老栓当年种下这棵树的年份,圈里的笛符被晨露浸得发胀,在树皮上洇出个暖痕,和红帖上的颜色一般无二。苏老板刚把新笛往树干上靠,笛身的旧痕突然与年轮重合,树洞里飘出缕笛膜香,混着紫菀花粉的甜,在林子里绕成个圈,圈里的金蝶翅影拼出串音符,像两世的调子在打旋。
“苏大哥你听这声!”柳溪指着树洞,里面的回声突然清晰起来,是《思归》与《喜相逢》的合音,每个音符都缠着圈新绿,在年轮上标出对应的日期,“民国二十三年”的那圈,金线缠着片红绸,绸子上的双花押沾着点松香,与笛尾的印记严丝合缝。她刚把绣好的树袋往树干上套,袋面上的合欢荫里,金线突然显出行小字:“年轮记笛音”,字迹被树纹压得发皱,却把“记”字的最后一笔拉得很长,像条红绸,缠着袋口的新绿。
林小满帮刘婶采合欢花时,发现花丛里藏着个木牌,牌上的刻痕里嵌着点绿,是新苗的嫩芽,磨亮的截面显出行笛符,符尾的金线绕成个“苏”字,和银镯子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刘婶你看这牌!”她指着笛符,新绿正顺着花茎往祠堂爬,在供桌前的地面上织出个小小的“传”字,笔画里嵌着点红墨,是红帖洇开的那种暖。刘婶往药篮里放花时,篮底的红绸突然自己卷起来,露出里面裹着的截笛膜,膜上的日期旁,金蝶翅影正往年轮形状的褶皱里钻,像在给时光盖印章。
周砚笛刚踏进祠堂,就被供桌前的笛音裹住了。十二根桃木签的影子在旧戏谱上转,像围着年轮起舞的音符,签尾的红绸穗子缠着新绿,在谱纸上拼出个“转”字,字心的双花押沾着点药香,与笛盒里的拓本严丝合缝。供桌的笛盒旁,新摆着个木盒,里面装着十二截笛尾,每截的花押都对应着不同的年轮,最旧的那截上,紫菀藤正往裂纹里钻,开出朵小小的花,花瓣上的新绿凑成个“婉”字。
“是金蝶从合欢林叼来的。”他拿起最旧的笛尾,上面的刻痕突然与树洞里的笛音重合,旧戏谱突然自己翻过页,露出背面用墨画的幅画:合欢树下,穿红袄的姑娘用手指在树干上画年轮,持笛青年吹着新谱的调子,笛音在圈纹里打旋,把“民国二十三年”的那圈染成暖红色,像被体温焐过。
苏老板在树下吹笛时,发现树根处的并蒂苗,叶片在笛音里转着圈,拍出的节奏正好合上年轮的圈数。他刚吹到第三十七拍,树顶的灰喜鹊突然衔来片紫菀花瓣,瓣上的笛符落在“咪”音孔上,笛音突然拔高,惊得林子里的新绿都往树干上靠,在年轮旁织出个巨大的笛符,符尾缠着乱葬岗的方向,像条会转圈的路。
“苏大哥你看那符!”柳溪举着刚绣完的年轮帕,帕面上的圈纹里,用金线描了对人影,红袄的衣角与笛穗的红绸缠成个结,结里的新绿漫过旧笛痕,长出串小小的音符。她把帕子往树干上一贴,树皮突然渗出点红墨,在帕子的圈纹里洇出个双花押,和红帖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林小满帮刘婶晒药时,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嬷嬷又来送新绣的荷包。荷包上的合欢树旁,年轮里多了行小字:“一圈一音,岁岁相传”,字迹沾着点药香,是喜药汤混着松香的味道。“昨夜梦见婉丫头数年轮,”老嬷嬷摸着圈纹,“她说每圈年轮里都藏着段笛音,等新绿长满了,就能听见两世的合声了。”药筛里的合欢花突然围成圈,像乐谱上的反复记号,花心的红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两人往祠堂走时,发现路上的新绿都绕着石子转圈,铺成串年轮状的音轨,轨上的金粉拼出串音符,每个音符的中心都有个双花押。音轨尽头的祠堂门口,笛音与埙声缠着转圈,绕着供桌转了三圈,供桌的笛盒突然打开,飞出十二只金蝶,翅上的花押在笛声里转圈,像十二个跳动的音符。
“是他们在数岁月呢。”周砚笛指着笛盒里的红绸,绸子上的新旧笛影旁,多了行金线绣的字:“年轮载笛音,一圈续一圈”,字迹是苏老栓与苏老板的合笔,左边刚劲带些颤抖,右边沉稳透着清亮。
当铺的药香漫到巷尾时,刘婶把泡好的合欢茶分给街坊。茶杯里的花瓣在水中转圈,转出的漩涡正好合上年轮的节奏,杯底的双花押在笛音里轻轻颤,像个小小的转盘。林小满望着窗外,看见合欢林的方向飘来片绿云,云里的笛音混着花香,绕着村子转了三圈,云底下,两个模糊的人影正往树顶爬,红袄的衣角与笛穗的红绸缠着朵紫菀,花茎上的新绿绕着年轮转,开出个小小的音符。
她忽然明白,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直线的延续。就像这绕着年轮转的笛音,是前世的牵挂在今生的圈纹里轮回,是两世的缘分在时光里打着旋生长,让每个平凡的年头,都裹着被记住的甜。
灶台上的喜药还在冒热气,这次的药香里,除了紫菀与合欢的甜,还多了点笛音与年轮的沉,像谁在说:“你看,这调子正绕着日子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