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宴亭感到一阵眩晕,十四天,公司现在连十四小时都等不起。
但他没有选择,在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的“护送”下,他和何念安上了一辆专门的转运车。
车窗被封死,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警笛开道的声音。
隔离点是一家郊区的快捷酒店改造的。
每个房间门口贴着封条,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何宴亭和何念安被分到一个标间,被告知“未经允许不得出门,一日三餐会送到门口”。
手机信号时断时续,但勉强还能用,何宴亭刚连上网,刘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何董,您终于接电话了!出大事了!”赵启明的声音几乎是哭腔。
“就在您失联的这一天,市场上传出谣言,说您感染x-47在国外病危,亭安科技要破产清算了!”
何宴亭瞬间握紧手机:“股价呢?”
“……14.7元。”
何宴亭闭上眼睛,从他们出国前的28元,到现在的14.7元,市值又蒸发了一半。
而他被隔离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想办法辟谣,召开紧急投资者会议,就说我一切安好,很快就会回国主持大局。”何宴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试过了,但您失联是事实,没人相信。”赵启明顿了顿。
“更麻烦的是……有两家银行今天正式向法院申请冻结公司资产,说我们可能无力偿还贷款。”
何宴亭感到喉咙发紧:“我注入的那五亿呢?”
“已经用掉三亿维持运营,剩下两亿……如果资产被冻结,可能也保不住。”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刘启更加沉重的声音。
“何董,还有件事……我们在东南亚的一家工厂,昨天有员工集体感染x-47。
当地政府直接把工厂划为疫区封锁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我们联系不上管理层,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估计……凶多吉少。”
何宴亭坐在床边。
窗外,隔离点的围墙高耸,铁丝网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房间里,何念安正摆弄着行李箱里的玩具车,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为了保护儿子,把儿子带出国接种疫苗。
结果儿子经历了疫苗反应,现在又被困在隔离点。
而他的公司,他花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正在他无法干预的情况下土崩瓦解。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一条新闻推送:《x-47病毒确认可通过国际航班传播,多国延长边境封锁期限》。
配图是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标满了红色的疫区标记。
何宴亭关掉手机,走到窗前。
透过被封死的缝隙,能看到一角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气运就像手中的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他握紧了霜予晴的气运,失去了她;他握紧了何念安的气运,几乎失去儿子;他握紧了公司的控制权,现在正在失去一切。
身后的何念安突然咳嗽了两声。
何宴亭猛地转身,看到何念安揉着眼睛,小脸有些发红。
“爸爸,我有点热。”何念安小声说。
何宴亭冲过去,摸向儿子的额头,微烫,但不算太高。
也许是隔离点空调太闷,也许是疫苗的延迟反应,也许……
何宴亭不敢想下去。
敲门声响起,是工作人员送晚餐,何宴亭打开门,接过餐盒时,低声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医生?我孩子有点发热。”
工作人员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每天上午十点会有医生巡房,到时候再说,如果情况紧急,按床头的呼叫铃。”
门被重新关上,锁齿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何宴亭把餐盒放在桌上,抱起何念安,轻轻拍着他的背。
何念安在父亲怀里渐渐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
窗外,夜色渐浓,隔离点的探照灯亮起,在围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何宴亭搂紧何念安,在这个被封锁的房间里,在四面楚歌的绝境中,第一次彻底放下了所有算计、所有权衡、所有关于气运的执念。
现在他只是一个父亲,抱着他生病的孩子。
仅此而已。
第二天早上,何念安的烧退了,医生来了,检查了一下,没什么事,何宴亭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隔离结束的那天早晨,何宴亭抱着何念安走出那栋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建筑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十四天,不长不短,却足以让一个商业帝国摇摇欲坠。
何宴亭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的数字不断攀升。
何宴亭没有立即查看,而是先低头看向怀里的何念安。
何念安的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正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爸爸,我们回家吗?”孩子的声音软软的。
“嗯,回家。”何宴亭紧了紧手臂。
司机早已等在路边,见到他们出来,急忙下车开门:“何董,刘总让我直接送您去公司,说情况……很紧急。”
何宴亭点点头,抱着何念安坐进车里,车子启动后,他才终于打开手机。
九十九加条未读消息。
最上面几条来自刘启:“何董,银行今天下午三点要开债权人会议,如果我们不能提供可行的还款计划,就要申请破产清算。”
“股价跌到11.2了。”
“核心团队走了七个,包括技术总监王工。”
何宴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比他想象的更糟。
十四天前公司还能勉强维持,现在却已站在悬崖边缘。
“去公司。”他对司机说道。
亭安科技总部大楼依然矗立在魔都的金融区,但走进去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
曾经忙碌穿梭的员工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大多神色焦虑,看到何宴亭时眼神复杂。
有期待,有怀疑,也有掩饰不住的恐慌。
赵启明在电梯口等着,眼圈深黑,像是几天没睡:“何总,您总算回来了。”
“具体情况。”何宴亭脚步不停地走向会议室。
“简单说,我们需要至少八亿现金,才能撑过这个季度。
银行不肯续贷,投资人集体撤资,合作伙伴要么毁约要么要求重新谈判。”刘启快速地汇报着。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信心崩塌,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撑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