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音抬头,目光清正,对傅清闫探究的视线,“民女前些时日,机缘巧合之下,曾深入北黎族地。”
屋内一静。
穆寒舟面带警惕:“你去了北黎?”
要知道北黎如今全族戒备,外人可没办法深入还安全出来的。
傅云音继续道:“北黎此次出兵,实则是与北临二皇子谢澜庭结盟,但北黎族长拓跋野,对此盟约并非全心。”
听到如此言论。
穆寒舟果然神色微沉:“我如何信你空口白话?怎知你不是北黎派过来的细作?”
“我信姑娘!”傅玲兰第一个站出来:“如此危险关头,若是细作,也太冒险了。”
穆寒舟语塞,只能闭了嘴。
旁边的傅清闫也是缓缓出声:“这位姑娘既然敢只身前来,定然是有凭证才敢如此说话,寒王不如再细听一听?”
穆寒舟见傅清闫都愿意给这个面子,便语气平静下来:“姑娘继续。”
他原先对傅清闫强行把女儿嫁给自己而心有不悦。
可如今因为傅玲兰这个“侄女”,他倒是多了几分客气。
傅云音语速平稳,抛出关键,“飞鹰骑射是北黎至宝,今日阵前鹰群失控,并非偶然。
今日阵前,那几只突然反制鹰群的头鹰,便是民女在城外相召,扰乱其阵。”
果不其然,穆寒舟神色大变,“你可控制飞鹰?”
傅云音并未掏出飞鹰令,只是淡淡道:“北黎一族欠我人情,便教于了我训鹰之术。”
傅清闫大喜,“今天原来是姑娘今日救了老朽!”
虎父无犬女。
他家云音居然能控制飞鹰了。
穆寒舟却依旧有些怀疑,这和天上忽然掉馅饼有何两样?
“北黎一族欠姑娘人情?看来姑娘的面子尤为大啊,既然如此,为何那飞鹰的鹰爪之上都涂了剧毒?我的那些战士至今高烧不退。”穆寒舟冷声道。
如果不是药王谷那位贺云笙在,帮忙用药,还不知后果如何。
傅云音却直视穆寒舟的眼睛:“那些战士并未因毒而死吧。”
“确实没有因毒而亡的例子,但那是因为有药王谷的人在。”
“从战士中毒到送医,数量如此多,药王谷的人能如此紧急调制出解药?北黎之人不傻,能下剧毒,还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么?”傅云音坦然继续道:“谢澜庭此人疑心病尤重,若是北黎不如此下药,如何得他信任?”
穆寒舟沉默了。
因为傅云音说的确实有道理。
既然已经下了毒,为何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拓跋野需要一个地方,既能重创谢澜庭带来的北临精锐,又能向谢澜庭证明北黎尽力了。这个地方……”她走到沙盘前,手指毫不犹豫地点向霞关以北四十里处的地方继续道,“叫做沙砾弯。”
她的指尖落在沙盘上那处崎岖谷地,声音冷静:“此地形似弯月,两侧山壁陡峭,遍布流沙暗坑,入口狭窄,出口却敞向荒原。”
“拓跋野提议,下次攻城,可由北黎军伴攻左翼,佯装不敌,将我军部分兵力引入沙砾弯,再由提前埋伏在内的北临重甲步兵合围歼灭。他的算盘是待我军与北临军在那绝地里死战,彻底困死谢澜庭。”
这是离开那天,拓跋野在帐篷跟她说过的计划。
傅清闫盯着沙砾弯的地形,点头:“此计尚可……”
他是绝对相信自己女儿的。
傅云音指向出口外的荒原,“我们将计就计,佯装中伏,前锋入谷后示弱后撤。精锐提前埋伏于出口荒原的乱石丘后。待北临军以为胜券在握,追出沙砾弯,阵型散乱、重甲难行之际,伏兵尽出,不求全歼,只求最大限度斩杀其中坚。”
穆寒舟危险眯眼:“若是北黎忽然反水,被困的人岂不就是我们了?”
“寒王若是不信,可派援军往后跟随,”傅云音挑眉:“还是说,堂堂寒王,这等筹码都不敢赌?”
穆寒舟看着傅云音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对北黎及此地形势,竟如此了然?”
傅云音微微垂眼:“江湖漂泊,偶有所得。王爷谬赞。”
就在这时,穆翎川走了进来:“皇兄,她就是救过我的那位女子。”
穆寒舟才微微一愣,眼中的警惕消散。
只有傅清闫看着房间的一双女儿,女婿,脑袋打结。
翎王,怎么还认识音音?
而且,又没认出这是自己的王妃。
倒是傅铃兰最开心,不愧是姐姐,如此短的时间便能说服北黎军,生出转机。
傅云音看着傅玲兰时,却是面容微微沉下。
她这一近对视便发现了玲兰眼睛的不正常。
而傅玲兰也察觉到姐姐模糊的头偏向自己。
害怕姐姐担心,垂下头对着季鹤衍道:“快送我回去。”
傅云音看着“逃跑”的妹妹,目光更沉。
厅内,穆寒舟仍在追问傅云音的来历和细节,傅云音应对得体,却滴水不漏。
直到傅云音告退,与她那沉默的仆从离开议事厅。
穆翎川目光这才扫过那仆从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傅将军?”穆寒舟唤了他一声。
傅清闫回神,沉声道:“王爷,既然情报可信,沙砾弯之策,宜早定夺。”
“自然。”穆寒舟点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傅云音离去的方向,“这位傅云姑娘……绝非寻常江湖女子。她身边那个仆从,亦非常人,还是要派人盯着才可。”
傅清闫欲言又止,“其实………”
穆寒舟和穆翎川同时看向他。
傅清闫才尴尬道:“这位是我远亲的一位侄女,方才怕引起没必要麻烦才未相认。”
穆寒舟:???
穆翎川:???
?
夜色渐深。
傅玲兰的小院。
季鹤衍正欲掩门,一道身影已悄无声息地立在院中。
“谁?”季鹤衍本能地上前一步,手按剑柄。
“是我。”傅云音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清冷而清晰。
她迈步走近,屋檐下昏黄的灯笼光映出她凝重的面容。
季鹤衍这才让开。
而屋内的傅玲兰听到姐姐的声音,立马往床上一躲,盖上被子:“姐姐,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