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是一口倒扣的铁锅，将这片满目疮痍的荒原死死扣住。风不再呼啸，而是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在废弃的车辆残骸间穿梭。
车厢板很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腹部的毛发往身体里钻。
林凡趴伏着，呼吸极其微弱。那双半开半阖的眸子看似浑浊无神，实则将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收入眼底。五十米外，那辆越野车熄灭了车灯，像一头潜伏在阴影中的钢铁巨兽。
杀意。
那种针刺般的危机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噗——”
极其细微的气流爆破声撕裂了死寂。
若是在全盛时期，这种速度的偷袭对林凡而言不过是慢动作回放。但此刻，重伤的身躯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神经末梢传递的指令在肌肉纤维间出现了致命的延迟。
躲不开！
那根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麻醉针，直指他的颈动脉。
千钧一发之际，林凡那属于人类的灵魂深处，猛然爆发出一股无形的波动。
脑海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狠狠拨动，空气中产生了一丝肉眼难辨的扭曲。
原本直线射来的针头，在距离皮肤不足三寸的地方，诡异地向下沉了半分。
“咄！”
针头擦着颈部的皮肉，深深扎进了厚实的项圈皮带与长毛的缝隙中，最后钉在了下方的木板上。
冰冷的药液喷射而出，却全部洒在了毛发上，没有一滴进入血管。
林凡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后重重地瘫软下去，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他的四肢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舌头微微吐出，彻底不动了。
他在赌。
赌对方的自负，赌这黑夜的掩护。
“呜——！”
身侧传来一声短促的悲鸣。
星瞳没有这份幸运，也没有那诡异的能力。她在察觉危险跃起的瞬间，被另一根毒针精准地命中前胸。药物霸道至极，这只忠诚的牧羊犬甚至没来得及落地，就在半空中失去了意识，沉重的身躯砸在车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凡的心脏猛地收缩，那股暴虐的杀意险些冲破伪装。
但他忍住了。
现在的暴起，只能换来乱枪扫射。他需要距离，一个能让猎手变成猎物的致命距离。
脚步声近了。
不是那种军人特有的整齐步伐，而是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轻佻与随意。软底战术靴踩在沙砾路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三个人。
呼吸急促，心跳如鼓。那是即将行凶时特有的生理亢奋。
“营长，搞定！这就叫兵不血刃。”一个谄媚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这药量，别说狗了，就是大象也得睡上三天。”
“闭嘴。”
厉沉的声音很冷，却掩饰不住那一丝颤抖。
那是贪婪到了极致的颤抖。
一只手搭上了车厢边缘。紧接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利落地翻了上来。
厉沉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而是站在车尾，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趴在车厢中央的白色身影。他手中的战术直刀在月光下吞吐着寒芒，刀尖随着车辆的微弱晃动，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
确认林凡和星瞳都毫无反应后，厉沉笑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名亲信退后警戒。
“这种时刻，这种荣耀，只能属于我。”
厉沉一步步走近。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凡的神经上。
林凡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汗水以及某种廉价古龙水的味道。这种味道此刻在林凡的嗅觉中，就是死亡的前奏。
厉沉在林凡面前蹲下。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伸出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左手，一把抓住了林凡后颈的皮毛，用力提了提。
沉重。结实。
“啧啧啧……”
厉沉摇着头，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病态的弧度。他的目光贪婪地在林凡身上游走，从染血的爪子，到那宽阔的脊背，最后定格在那颗硕大的头颅上。
“看看你，多威风啊。”
厉沉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对情人低语，手中的刀背却冰冷地拍打着林凡的脸颊。
“你是英雄，是救世主。那些蠢货把你当神一样供着。那个疯子甚至为了你，敢跟我拍桌子。”
刀尖顺着林凡的鼻梁缓缓上滑，最终停在了两耳之间的天灵盖位置。
那里，是晶核的所在。
“可惜啊，白锋。”厉沉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这个世道，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你一条狗，凭什么拥有这种力量？凭什么让几千人对你顶礼膜拜？”
林凡一动不动。
但他体内的血液正在疯狂奔涌，全身的肌肉虽然处于松弛状态，却像是一张拉满的强弓，蓄势待发。他在计算距离，计算角度，计算对方那脆弱的喉管与自己利齿之间的路径。
厉沉似乎很享受这种主宰生死的快感。他并不急着下刀，而是像个哲学家一样开始了喋喋不休。
“你知道吗？我查过资料。这种变异生物的脑子里，都有一颗晶体。那是进化的源泉，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厉沉的手指用力按压着林凡的头骨，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只要吃了它……我就能像你一样强大，不，比你更强！到时候，我就是江城的王！什么团长，什么军区，统统都要看我的脸色行事！”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疯子那帮蠢货被我支走了。等你死了，我就告诉他们，是因为伤势过重，病毒感染暴毙。我会给你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甚至给你立个碑。怎么样？我对得起你吧？”
厉沉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渗人。
“别怪我心狠。这就是末世。人吃人，人吃狗，天经地义。”
说够了。
厉沉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癫狂瞬间化为冰冷的杀意。
他双手握住刀柄，刀尖垂直向下，对准了林凡后脑骨缝最脆弱的连接点。
“下辈子，投胎做个人吧。”
厉沉低喝一声，双臂肌肉暴起，黑色的直刀带着破风声，狠狠刺下！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原本如死尸般瘫软的林凡，在那刀尖触及皮肤的前一刹那，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属于智慧生物的眼睛！
冷漠、嘲弄、残忍。
厉沉瞳孔骤缩，一股凉气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看到了那双眼睛，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这个画面所代表的恐怖含义。
“吼——！！！”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在这一方寸之间轰然炸响。
林凡的头颅以一种违背生理结构的诡异角度猛地一偏，快得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铮！”
必杀的一刀刺空，深深扎进了坚硬的车厢底板，火星四溅。
没等厉沉拔刀，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已经在他的视野中极速放大。
那是一张噩梦般的巨口。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林凡那张大口精准无比地合拢在厉沉的左手手腕上。
上下颚那恐怖的咬合力瞬间爆发，如同液压钳一般无情闭合。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撕裂了夜空。
但这仅仅是开始。
林凡根本没有松口的打算。他四肢死死抓扣住车板，颈部肌肉群像钢缆一样根根暴起，头颅猛地向右侧疯狂甩动！
死亡摇摆！
这是犬科动物刻在基因里的杀戮本能，配合林凡那进化后的恐怖怪力，效果是毁灭性的。
“撕拉——”
就像是扯断一根脆弱的藕节。
皮肉被撕裂，筋膜被扯断，尺骨和桡骨在脆响中折断。
厉沉的惨叫声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随后戛然而止——因为剧痛让他瞬间失声。
他的左手，连同半截小臂，被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断口处鲜血如喷泉般狂涌，温热腥臭的液体瞬间喷了林凡一脸，将那原本染血的白毛染得更加狰狞。
“我的手！啊啊啊！我的手！”
厉沉踉跄后退，右手还握着那把插在木板上的刀柄，整个人因为重心的缺失而疯狂摇晃。他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嚣张与贪婪，只剩下极度的惊恐与扭曲。
他看到了。
那个白色的恶魔，正吐掉嘴里的断手，那双金色的竖瞳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无尽的冰冷。
“不……不……”
厉沉本能地想要拔出刀自卫，但颤抖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力。
林凡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趁你病，要你命！
后肢猛地蹬地，锋利的爪尖在木板上抓出几道深深的沟壑。庞大的身躯如同一枚出膛的白色炮弹，带着腥风再次扑了上去。
这一扑，快若闪电，势若奔雷。
厉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仰倒。
而林凡的目标，是他的脸。
那张虚伪、贪婪、令人作呕的脸！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这次，没有翻滚，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啃噬。
利齿切入面部肌肉，就像热刀切入黄油。鼻梁骨粉碎，颧骨塌陷。
“唔——！！！”
厉沉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呜咽，那是声带被血沫堵住的声音。
剧痛让他爆发出了求生的潜能。他疯狂地挥舞着仅剩的右手，双腿乱蹬，整个人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在沾满鲜血的车厢里剧烈挣扎。
他在翻滚。
不顾一切地向车厢边缘翻滚。
林凡刚想补上致命一击，车下传来了拉动枪栓的咔哒声。
“营长！”
“开火！快开火！”
那是刚才退到远处的两名亲信。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愣了几秒，直到厉沉的惨叫声响起才如梦初醒。
林凡眼神一凛。
他松开嘴，任由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血人滚下车厢。
现在的身体状况，硬抗自动步枪的近距离扫射并不明智。
“噗通！”
厉沉重重地摔在沥青路面上。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军官的威严？
左臂光秃秃的，断口处白骨森森。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一半，另一半是一个恐怖的血洞，甚至能看到里面蠕动的软组织和森森白牙。
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剧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大脑。
但他还没死。
二级进化者的体质赋予了他顽强的生命力，此刻却成了延续痛苦的刑罚。
“救……救我……”
厉沉在地上蠕动着，声音含糊不清，像是漏风的风箱。
两名亲信冲了上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扔掉手里的枪。
“营长！天呐……”
“杀……杀了它……”
厉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车厢上方，那只独眼在血污中透出刻骨的怨毒与恐惧。
“开枪……给我把它打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