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的阴影里,冷凌弃背靠着断墙,手紧紧按一柄短刀,神侯府的人!他们来得太快了!
冷凌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眼神更加冰冷,充满了戒备和敌意。捕神的任务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暴露了吗?还是神侯府想来落井下石?
追命看着冷凌弃那副如临大敌、浑身是刺的模样,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难得正经地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喂,冷兄弟,别那么紧张嘛。我们可不是六扇门那帮翻脸不认人的家伙。”
龙霄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冷凌弃,既无同情也无敌意,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样本。但他那深不可测的气息,本身就对受伤的冷凌弃构成了巨大的压力。
追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诸葛先生让我们来的。他说了,神侯府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六扇门不要你,我们要。没必要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跟自个儿过不去吧?跟我们走吧,总比在这破窝棚里强。”
冷凌弃闻言,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愕然,有怀疑,也有一丝极快闪过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动摇。
神侯府的招揽,正中捕神计划的下怀!但这邀请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反而让他心生警惕。诸葛正我到底是真的惜才,还是另有所图?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大脑在飞速权衡。接受,就能顺利打入神侯府内部,完成捕神交代的任务。但这也意味着要深入虎穴,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拒绝…他现在又能去哪里?而且拒绝是否会显得太过刻意,反而引起怀疑?
追命见他久久不语,只是用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也不催促,反而从怀里摸出个小酒壶,自己灌了一口,咂咂嘴道:“你也不用急着答应,这件事情还需诸葛先生同意,不妨先跟我们回去?”
“你身后的小狗崽总不能饥一顿饱一顿吧。”龙霄撇了一眼冷血身后木笼中的小狗。
最终,冷凌弃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身体的紧绷感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眼神深处的警惕丝毫未减。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只说了三个字:
“…带路吧。”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同意先去神侯府。这符合他此刻“落魄孤狼”的人设,也为他后续的观察和选择留下了余地。
追命咧嘴一笑,收起酒壶:“这就对了嘛!走吧走吧,保证你不会后悔!”
追命和龙霄领着冷凌弃,穿过几条僻静的街巷,来到了神侯府门前。与六扇门总部那威严高耸、门庭若市、捕快林立的气派截然不同,神侯府的门脸朴实无华,甚至有些过于平凡,就像是一户家境殷实但绝不张扬的普通人家,门楣上那块写着“神侯府”三字的匾额,也显得低调而内敛。
冷凌弃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想象中的神侯府,即便不如六扇门威严,也至少该有些特别之处,没想到竟是这般…寻常。他脚边的小狗也好奇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似乎没察觉到什么危险,尾巴微微摇了一下。
追命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嘿嘿一笑,推开大门:“别愣着啊,冷兄弟,咱们这儿不兴六扇门那套排场。进来吧!”
一进门,院中的景象更是让冷凌弃暗自诧异。没有森严的守卫,没有肃杀的气氛,只有玲儿在喂鸽子,大勇和大狼在角落里切磋拳脚(更像是打闹),叮当正晾晒着衣物,看到他们进来,都友善地点头示意,好奇的目光多在冷凌弃和他脚边的小狗身上停留了一下,却并无敌意。整个氛围轻松得不像是一个办案的机密机构,反倒更像一个…大家庭?
诸葛正我早已得到消息,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沏茶,见到他们进来,便微笑着站起身迎了上来。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冷凌弃身上,仿佛只是迎接一位久别重逢的子侄,而非一个昨日还是对手、今日前来投奔的疑犯。
“回来了?”诸葛正我语气平和,先是看向追命和龙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们此行顺利。然后他的目光才转向冷凌弃,没有丝毫审视的意味,只有包容和理解:“冷少侠,欢迎来到神侯府。昨日之事,委屈你了。”
冷凌弃心中警惕更甚,诸葛正我的态度太过自然平和,反而让他觉得深不可测。他抱拳,微微躬身,维持着基本的礼节,声音依旧带着疏离:“诸葛先生。”
诸葛正我仿佛没感觉到他的冷淡,伸手示意他坐下喝茶,然后便如同闲话家常般,向他介绍起神侯府来:
“我这儿,比不上六扇门规矩大,人手也少。”诸葛正我指了指院内众人,“玲儿心思细,负责整理卷宗,传递消息;大勇大狼性子直,功夫还过得去,跑跑腿,打个下手;叮当管家务,把这里打理得像个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无情和铁手(他们此时也从屋内出来):“无情腿脚不便,但心思缜密,过目不忘,最擅长案情推演分析,;铁手江湖经验丰富,人脉广,负责打探各路消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院中追命、龙霄二人身上,语气变得郑重了些:“至于行动办案,缉凶追查,以前靠游夏多些。但现在,就要多倚仗刚加入的这几位兄弟了。”
“在这里,没什么繁文缛节,大家各司其职,目标只有一个:查明真相,缉拿真凶,护卫该护卫的。”诸葛正我的话语平淡,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冷兄弟若愿意留下,神侯府便有你一席之地。若想离开,也随时可以走,绝无阻拦。”
诸葛正我取出一块神侯府的腰牌,放于桌上,既介绍了情况,也表明了态度,更是直接对冷凌弃的能力表示了认可和需要。这番坦诚和直接,反而让一心想着卧底任务的冷凌弃心情更加复杂。他沉默了片刻,便将桌上的腰牌收入囊中,算是加入了。
诸葛正我微微一笑道:“府内有空房,铁手会为你安排。你先安心住下,其他的,以后再说。”
铁手领着冷凌弃穿过一道回廊,来到神侯府后院的一排厢房前。这里环境清幽,与前面的生活区稍稍隔开。
“这边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铁手憨厚地介绍着,指了指几个房间,“这间是我的,旁边那间是追命的,龙霄是最东头那间,无情的房间在那边,”他指了指另一侧一个带着小坡的房间,显然为轮椅进出方便而特意改造过的房间,“其余这几间都是空着的,冷兄弟你可以随意挑一间住。”
冷凌弃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停顿在正在一旁翻阅卷宗的无情。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清丽绝伦却略显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垂下,显得格外宁静。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无情撇头抬起头,清冷的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了冷凌弃直直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冷凌弃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那双眼睛清澈、冰冷,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无情也是微微一怔。窗外那个黑衣青年,眼神如同孤狼般警惕冰冷,却又带着一种纯粹的直率,毫不掩饰地看着她,与府里其他人看她时或同情、或敬佩、或习惯的目光截然不同。
两人就这样隔空对视了短短一两秒,谁也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表情,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中碰撞、交织。
随即,冷凌弃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猛地移开了视线,掩饰性地低咳一声,胡乱指了一间离无情房间不算最近但也绝不最远的空房,声音硬邦邦地道:“就这间吧。”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推开那间房的门,闪身进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了。
无情在他移开视线后,也缓缓低下头,重新看向手中的案卷,但指尖却无意识地捏紧了一页纸,久久没有翻动。她的心跳,似乎也比平时快了一些。那种感觉…很陌生。
一直偷偷摸摸跟在后面、躲在廊柱后看热闹的追命和铁手,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两人急得抓耳挠腮,尤其是看到冷凌弃就这么直接躲进房间,无情也没半点表示后。
追命用手肘猛捅铁手,压低声音急道:“哎呀!这个木头!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就这么进去了?一句话都不说?”
铁手也是一脸着急,连连点头,瓮声瓮气地小声附和:“就是就是!无情也是,就看一眼就完了?这…这怎么行!”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顿生,几乎异口同声地、用气声朝着无情的方向“小声”提醒(其实那音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 “他就住隔壁了!你不表示一下吗?!”
无情被这两人突兀的“提醒”惊得肩膀微微一颤,从那种莫名的失神中惊醒过来。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那两个挤眉弄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家伙,清冷的脸上瞬间飞起两抹极淡的红晕,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她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恼,念力发动,身形直接转了过去,隔绝了身后看好戏的视线。
“呃…” “这…” 追命和铁手碰了一鼻子灰,面面相觑,同时缩了缩脖子。
得,两个情感小白,外加两个瞎操心的队友。这神侯府里的日子,看来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而冷凌弃的卧底生涯,似乎从一开始,就卷入了一些他计划之外、也无法掌控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