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的阴影暂时隔绝了山谷中狙击手的视线。
林啸天靠在一棵粗大的红松树干后，剧烈地喘息。他撕开左腿的裤管，伤口触目惊心。
子弹从侧面钻进去，带出了一大块血肉，森白的骨碴隐约可见。鲜血像开了闸的溪流，染红了他脚下的雪地。
剧痛一阵阵袭来，几乎让他晕厥。
他从怀里掏出急救包——这是上次从鬼子尸体上缴获的，但里面没有磺胺，只有一卷脏兮兮的绷带。
他抓起一把雪，狠狠地按在伤口上。刺骨的冰冷让他瞬间清醒。他咬着牙，用绷带使劲勒住大腿根部，暂时止住了喷涌的鲜血。
“沙……沙……”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五个穿着白色伪装服的日军士兵，呈战术队形，缓缓地走进了林子。
他们没有呼喊，全都靠手势交流。五个人分散得很开，枪口平端，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这和林啸天以前遇到的日本兵完全不同。
这些人，是真正的猎人。
林啸天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拖着一条废腿，在深雪里，根本跑不过这五个毫发无伤的精锐。
他看了看手里的毛瑟步枪。十一发子弹。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砰！”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一发子弹猛地钉在他身前的树干上！木屑四溅！
是山上的狙击手！他们找到了角度！
“他妈的！”
林啸天怒吼一声，再也不敢停留。他架起步枪，用右腿和双肘，在雪地里奋力向前爬行。
他必须往密林深处钻！
他爬得飞快，在雪地上留下一道宽阔而刺眼的血痕。
“砰！砰！”
两声枪响从他身后传来！
子弹“噗噗”两声，打在他刚刚趴过的地方。
“他跑不远！顺着血迹追！”一个日本兵低吼道，“保持距离！小心他的冷枪！”
“哒哒哒……”
歪把子机枪开始点射，子弹呈扇形扫过他前方的树林，压得他抬不起头。
林啸天憋着一口气，爬到一块岩石后。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那条血路就是他最明显的墓碑。
与其被活活拖死，不如拼死一搏！
他猛地翻身，半跪在岩石后，举起了毛SE步枪。
那个端着歪把子的机枪手正从一棵树后探出身子，准备转移阵地。
距离一百米！
林啸天没有丝毫犹豫。
“砰！”
枪声响起！
那个机枪手身体猛地一震，眉心多了一个血洞。他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机枪手！八嘎！”
“隐蔽！他还在还击！”
剩下的四个日本兵立刻缩回了掩体。
“砰！砰！”
山上的狙击枪再次开火！两发子弹狠狠地钉在林啸天藏身的岩石上，迸射出耀眼的火星！
该死！
林啸天再次开始爬行。他打死一个，却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他拖着伤腿，鲜血染红了一条长达几百米的雪道。他的体力在飞速流失，视线开始阵阵发黑。
“砰！砰！”
他仅凭着本能，在枪林弹雨中翻滚，躲闪。
子弹还剩九发。
他爬得越来越慢。
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汪！汪汪汪！”
突然，一阵凶狠的犬吠声从日军的队列中传来！
林啸天的头皮瞬间炸开！
狗！
他们他妈的还带了军犬！
“好样的，‘武藏’！去！咬死他！”一个日本兵兴奋地大喊。
一条壮硕的黑色狼狗，挣脱了束缚，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顺着那条血腥的雪道，朝着林啸天疯狂地扑来！
在雪地里，一个拖着伤腿的人，怎么可能跑得过一条军犬！
“畜生！”
林啸天红了眼。他猛地转身，举枪瞄准那条扑来的黑影！
“砰！”
子弹擦着狼狗的耳朵飞过！
“汪汪！”狼狗被激怒了，速度更快！
“砰！”
林啸天再次开枪！
“嗷呜——！”
子弹打中了狼狗的前腿！它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武藏！”
“砰！”
林啸天没有停，第三枪，精准地补在了那个牵狗的日本兵胸口！
又一个！
还剩三个！
“砰！砰！”
剩下的三个日本兵被彻底激怒了！他们不再小心翼S S，而是开始疯狂地火力压制，一边射击一边冲锋！
“哒哒哒……”
林啸天这才发现，他们中还有一个机枪手！他刚才打死的只是副射手！
密集的子弹打得他抬不起头！
他拼命地往后爬。
子弹还剩六发。
“砰！砰！砰！”
他不管不顾地朝着身后的火光连开三枪！
“呃啊！”
一声惨叫。不知道打中了谁。
但对方的火力更猛了！
“砰！”
又是一枪！
“砰！”
最后一枪！
“咔！”
林啸天再次扣动扳机。
清脆的撞针空击声。
子弹打光了。
他那杆跟随他杀了无数鬼子的毛瑟步枪，此刻成了一根无用的烧火棍。
“八嘎！他没子弹了！”
“抓活的！伊藤队长要活的！”
三个日本兵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
林啸天扔掉步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向前方一处巨大的倒木。
那是一棵被雷劈倒的百年老松，树根翻起，形成了一个黑黢黢的树洞。
他像一头濒死的熊，一头扎了进去。
树洞里很狭窄，充满了腐烂木头的气味。他拼命往里挤，用手扒拉着积雪和烂树叶，堵住洞口。
他拔出了腰间的猎刀。
这是他最后，也是最初的武器。
他整个人蜷缩在黑暗中，背靠着冰冷的泥土。他的左腿已经彻底麻木，只剩下钻心的剧痛。
他能听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像个破风箱。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呼吸放平，心跳放慢。”
父亲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如此遥远。
“沙……沙……”
脚步声。
不止一个。
他们来了。
“血迹到这里就断了！”一个日本兵在洞口外喊道。
“搜！他肯定就在这附近！”
“那个树洞！去看看！”
林啸天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一双军靴，停在了洞口。
他握紧了猎刀，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
军靴没有动。
“噗！”
一柄带着寒光的刺刀，猛地扎进了洞口的积雪里！
刺刀距离他的脸颊，只有不到半寸！
他甚至能闻到上面残留的血腥味。
他一动不动。
那个日本兵抽回刺刀，又在旁边扎了几下。
“没有。”
“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啸天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但紧接着，那阵让他绝望的犬吠声又响起来了！
是那条受伤的狼狗！
“汪！汪汪汪！”
它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停在了树洞口，对着里面疯狂地嚎叫！
“八嘎！它在这里！”
“武藏’好样的！”
三双军靴，同时停在了洞口。
“出来！支那猪！不然我们就扔手雷了！”
黑暗中，林啸天笑了。
他用没受伤的右腿蹬住树洞内壁，调整好姿势。
他左手握着刀鞘，右手反握着猎刀。
他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他不会让他们活捉。
他要用父亲教他的最后一招，在临死前，带走一个！
“最后一次警告！出来！”
林啸天猛地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人类的嘶吼。
“来啊！狗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