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坠落时，最先意识到的不是失重感，而是耳膜被撕裂般的嗡鸣。
他像被塞进了高频震动的金属管道，每根神经都在跳着刺痛的节奏。
意识混沌间，妹妹举着星空糖的笑脸、编码器倒转的进度条、清道夫撞门的巨响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最后定格在数据流里那句cS体内量子芯片——霜儿的名字缩写，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心口发颤。
坠落突然停了。
陈洛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由代码组成的暗蓝光幕中。
头顶悬浮着无数半透明的数据残片，大的如门板，小的似星尘，每一块表面都流转着荧光绿的权限编号：星卫·初级灰区黑户源能研究院三级访问......最远处有团更深的阴影，像被黑布蒙住的门。
权限试炼已启动。系统面板突然在眼前展开，原本倒转的进度条重新开始爬升，77%、78%，吞噬碎片可获得临时权限，累计100%开放出口。
陈洛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褪色的银链——那是妹妹七岁生日时用糖纸叠的，被他用纳米胶封成了饰品。
他盯着最近的星卫·初级碎片，喉结动了动：圣区外围数据库......这是他查妹妹芯片资料时总被拦截的区域。
指尖触到碎片的瞬间，电流顺着神经窜上脊椎。
数据如活物般钻进瞳孔，他看见圣区防御网的结构在视网膜上展开：环形能量罩的薄弱点、巡逻机甲的换班时间、甚至三天前有个星卫军官因为迟到被扣除源能点数——这些碎片在他脑内自动拼接成地图，连带着碎片原主人的记忆闪了闪：一个戴眼镜的星卫小兵，昨晚躲在厕所给女朋友发等我调去灰区就结婚的消息。
叮——吞噬进度82%。
陈洛踉跄两步扶住最近的代码墙，墙面上的字符突然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在蓝光中半透明，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父母实验室碎纸片上看到的编号——和这些权限碎片的编码方式一模一样。
他们也来过这里？他对着空气呢喃，话音未落，最近的几块碎片突然炸裂成光点，在他面前重组出全息影像：
实验室，和记忆里的一样。
母亲穿着白大褂，发梢沾着星纹粉末，正弯腰调试全息投影仪；父亲站在她身后，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屏幕里的防火墙正在崩溃。
老陈，你看这个节点。母亲突然抬头，指尖点在投影里某个闪烁的红点上，权限只是工具，真正的钥匙是信任。她转头对父亲笑，发间的星纹粉末随着动作飘落，就像当年你信任我会修好那台报废的源能炉，现在......
影像突然卡顿，父亲的脸扭曲成乱码。
陈洛下意识想抓，指尖穿过全息影像，触到一片冰凉的数据流。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关联记忆碎片，是否吞噬？
他几乎是立刻点头。
这次的吞噬不像之前那样刺痛，反而像喝了口温茶，暖意从丹田漫开。
母亲的话在脑内回响，他突然想起系统的三个吞噬方式：击杀、埋尸、完成遗愿——哪一个不是需要被吞噬者对他产生某种程度的信任？
击杀者或许带着恨意，但埋尸者的遗物里藏着未说出口的托付，完成遗愿更是需要对方在临终前愿意将最后的愿望交给他。
原来如此......陈洛望着自己的手掌，皮肤下有幽蓝的光在流动，吞噬的不是数据，是人心的连接。
系统进度条跳到了98%。
周围的代码墙开始震颤，最远处的阴影门露出一道细缝，透出刺目的白光。
陈洛正要迈步，系统提示音突然尖锐起来：警告！
权限链检测到断裂节点——
话音未落，所有数据残片突然疯狂旋转，像被飓风卷起的纸片。
陈洛被掀得撞在代码墙上，看见阴影门的细缝里伸出几根黑色触须，所过之处的碎片瞬间湮灭。
他的手腕突然发烫，银链上的糖纸饰品在发光，那是妹妹用沾着星空糖渣的手指叠的，此刻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将触须挡在半尺之外。
哥哥？
熟悉的童声从阴影门后传来。
陈洛瞳孔骤缩，不顾系统面板上99%的进度条，朝着声音来源狂奔。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所有噪音，只想着要抓住那声音，要确认妹妹没事，要——
权限试炼完成度100%。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平稳，检测到权限链断裂节点坐标：圣区源能核心区b-7实验室。
陈洛的脚步顿在阴影门前。
门内的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电流杂音里若有若无的机械音：实验体cS生命体征......
他伸手按在门上，掌心的蓝光大盛。
门后传来金属齿轮转动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锁正在开启。
系统面板最后一次闪烁：权限跃迁准备......权限迷宫的蓝光突然坍缩成一个光点，系统提示音在陈洛的识海炸响：“检测到权限链断裂节点坐标b - 7，是否执行‘跃迁’？”
陈洛的指尖几乎是擦着阴影门划过。
门后实验体cS的机械音还在嗡嗡作响，像根细针挑着他的神经——那是妹妹名字的缩写，是父母实验室碎纸片上的编号，是三个月来他在灰区数据库里翻到的所有“实验体失踪”档案里，唯一与霜儿生日重合的编号。
“确认。”他喉结滚动，声线却稳得像淬过冰的合金。
腕间银链突然发烫，糖纸叠成的小星星在皮肤下透出暖黄光晕，与迷宫中代码的幽蓝交缠，像父母实验室星纹粉末落在糖纸上的模样。
下一秒，整个代码空间开始扭曲。
数据残片如被风吹散的萤火，在他周身聚成一道光门。
陈洛看见自己的手掌穿透光门，触到现实里带着铁锈味的空气——那是零号工坊地下室特有的味道，混着旧电路板的焦糊和雾语总爱喝的星环咖啡的苦香。
意识归位的瞬间，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他猛地睁开眼，撞进雾语满是惊骇的瞳孔里。
那姑娘正半跪在终端前，右手悬在“强制断开”按钮上方，指尖还带着刚才输入指令时的微颤。
她耳后银色的黑客芯片闪着危险的红光，显然已经启动了紧急防护程序。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雾语的声音发颤，目光落在陈洛摊开的掌心上。
那里躺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密钥，表面流转着与迷宫代码同色的幽蓝，细看能发现纹路里嵌着细碎的星芒——像极了他腕间银链上糖纸星星的缩小版。
陈洛捏紧密钥，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
这温度不是金属的凉，倒像……某种活物的心跳。
他想起迷宫里母亲说的“信任是钥匙”，想起系统吞噬时那些碎片里的温度：星卫小兵藏在厕所的告白、老K上次交易时多塞给他的半盒星空糖、叶清欢武馆门口总趴着的瘸腿黄狗……原来所有被吞噬的，都成了这把钥匙的纹路。
终端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
老K的脸挤在全息投影里，络腮胡因为慌乱炸成一团：“议会的追踪程序顺着权限波动摸过来了！他们定位到零号工坊的量子节点，最多三小时就能锁定具体位置！”他身后传来重物倒塌的声响，背景里混着电子警笛的尖啸，“我这边的暗网通道已经被封了三个，你们必须立刻——”
“慌什么。”陈洛打断他，拇指摩挲着密钥的纹路。
他能感觉到密钥在回应他的触碰，蓝光顺着指缝爬上手腕，在皮肤下织成细小的代码流。
雾语的呼吸猛地一滞，她看见陈洛眼底的幽蓝正在漫开，像有片星河突然落进了他的瞳孔。
老K的声音突然卡壳。
全息投影里，他的络腮胡抖了抖，突然压低声音：“你手里那东西……是权限密钥？陈洛，你知道这东西在黑市能换多少源能晶吗？议会为了找它——”
“所以他们才会追过来。”陈洛笑了，那笑里带着点冷硬的锋利，像灰区巷子里被磨得发亮的刀片。
他转身走向墙角的老式终端，金属外壳上还留着清道夫上次破门时的凹痕。
密钥插入接口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的灯光猛地暗了两秒，再亮起时，终端屏幕上跳出一行血红色的字：
【权限验证中——】
雾语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看见陈洛的影子在墙上被拉得老长，而那道影子里，竟有细碎的星芒在流动，像极了圣区那些大魔导师施展禁术时的光影。
终端开始发出低频震动，每一下都撞在她的脊椎上，震得后槽牙发酸。
“三小时……”陈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验证进度条，声音轻得像在说梦话。
但雾语知道，这男人说的每个字都带着锋刃，“足够我打开b - 7实验室的门了。”
终端突然发出“滴”的一声。
验证进度条停在99%，最后一格正在闪烁，像在等待某种最后的确认。
陈洛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腕间银链与密钥的蓝光交相辉映。
窗外传来远处警笛的呼啸，越来越近，像黑夜中逼近的野兽。
而他的影子里，那些星芒正在凝结成更小的钥匙形状——每一枚，都指向圣区最核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