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站在零号工坊的维修间里，门反锁了三次，通风口用源能胶带封得密不透风。
他掌心的信标还残留着林昭的体温，银质表面随着他的脉搏微微发烫，腕间隐息阵的纹路像被拨弄的琴弦，顺着血管泛起幽蓝的光。
雾语，能定位到信标的加密协议吗？他对着耳麦低声道，另一只手点开工作台的全息投影，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数据流。
耳麦里传来敲击键盘的脆响，夹杂着玻璃瓶碰撞的声音——雾语总爱边破解边喝量子可乐。信标用了圣区特有的活阵加密，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等等，你腕间的阵纹在共振？
陈洛，把信标贴在隐息阵上！
陈洛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下水道救雾语时，他为了引开追兵暴露过隐息阵，当时这姑娘盯着他的手腕看了十分钟，说像会呼吸的古魔法残卷。
此刻他咬了咬牙，将信标按在腕间那片泛蓝的皮肤上。
刺痛顺着血管窜到太阳穴。
信标表面裂开蛛网纹，银漆剥落处露出暗红阵纹，像活物般钻入他皮肤。
陈洛额头沁出冷汗，却看见全息投影里突然炸开一片星图——那是圣区核心区的立体地图，每个光点旁都标着名字：源能议会秘书长·霍克净化计划总工程师·温斯顿星环卫总长·林严。
林严。林昭的父亲。
陈洛的手指在净化计划四个字上悬停。
三天前叶清欢在通风管被炸成血雾的画面闪回，议会清道夫用淘汰不合格者当借口时的冷笑，突然和母亲日记本里的批注重叠：他们要用最干净的理由，行最肮脏的事。
陈洛？雾语的声音带着少见的严肃，信标里的密钥能直接对接圣区中央数据枢纽，你要的净化计划档案应该在那。
但...她的敲击声停了，入口有三级权限限制，你现在只有二级。
陈洛摸向工作台抽屉最深处，那里躺着半块源能芯片——三天前他在训练场吞噬了一个清道夫队长，除了d级源能修为，还复制了对方的身份令牌。我有办法。他将芯片插入投影接口，伪造的技术支援工程师·周明证件浮现在空中，照片上的脸和他有七分相似，议会最近在招外围维护人员，周明上周出了车祸，我替他来报道。
雾语沉默两秒，突然笑出声：你比我想象中疯。
需要老K的伪装药剂吗？
他刚搞到圣区特供的易容胶。
不用。陈洛扯下领口的工牌，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为救妹妹被源能刀划的，真正的伪装，是让他们相信你和他们一样。
圣区中央数据枢纽的金属门在陈洛面前缓缓开启时，他闻到了熟悉的冷香——和林昭风衣上的味道一样，是圣区特有的净化剂。
安保机器人的红光扫过他的瞳孔，机械音响起：技术支援工程师周明，三级权限确认。
陈洛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藏在袖管里的信标在发烫，那串高层名单像根刺扎在意识里。
穿过三条走廊时，他数着墙上的监控探头：第7个是热成像，第12个是红外，第15个...
站住。
陈洛的后背绷紧。
穿黑西装的巡查官从拐角转出来，肩章上的银星闪着冷光——是议会直属的情报科。周明？巡查官的目光扫过他的工牌，我记得技术部上周换了新工服，你的怎么还是旧款？
陈洛的呼吸节奏没变。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灰衬衫，笑了笑：老家寄来的，穿着得劲。手指悄悄按在腕间隐息阵上，阵纹顺着皮肤爬上手背，像藤蔓般缠住巡查官的领口。
巡查官的瞳孔突然失焦。
他摸了摸自己的肩章，语气松懈下来：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就爱怀旧。转身时拍了拍陈洛的肩膀，赶紧去b3层，主服务器又闹妖了。
陈洛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低头看表，距离预约的维护时间还有七分钟——足够穿过最后一段高密度监控区。
b3层的金属地板泛着冷光，陈洛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
正前方十米处，三个球形监控器悬浮在空中，红蓝光线交织成网。
他深吸一口气，隐息阵在皮肤上亮起整片蓝光，空气突然泛起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水面。
热成像屏幕上，陈洛的身影变成一团模糊的暗影；红外扫描里，他的体温与环境融为一体。
监控器的警报灯闪了闪，最终归于平静。
陈洛贴着墙根快走，指尖触到数据枢纽的密码锁时，信标突然在袖管里灼烧起来——那串高层名单在他意识里流转，最后全部汇聚成净化计划四个血字。
密码锁的一声开启。
陈洛闪身进去，全息终端的蓝光瞬间笼罩全身。
他调出林昭给的信标密钥，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下载进度条从0%开始爬升时，终端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外部入侵，三十秒后启动自毁程序。
陈洛的瞳孔收缩。
他想起苏妄说过的话：最危险的加密，藏在活的阵纹里。信标在他掌心裂开，暗红阵纹钻入终端接口，进度条突然暴涨到80%。
而在圣区地下三百米，那罐暗紫色液体正顺着管道爬出通风口，液体表面浮现出人脸轮廓，嘴角咧到耳根——它闻到了吞噬法则的味道，更近了。
下载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时，陈洛抓起终端里的存储芯片，转身撞开安全门。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巡查官的喊叫声穿透金属墙壁：抓住他！
他不是周明！
陈洛在奔跑中摸出妹妹的照片，照片背面母亲的字迹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
他低头看了眼芯片里的文档标题——《净化计划·灰区人口处理方案》，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一下。
身后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陈洛拐进消防通道，隐息阵的蓝光在皮肤上流转如活物。
他知道，从林昭把信标塞进他掌心的那一刻起，从他决定撕开议会的遮羞布的那一刻起——
所有关于规则的颠覆，才刚刚开始。
陈洛的鞋跟在消防台阶上磕出火星。
他撞开安全门的瞬间，左手已经将芯片塞进舌下——这是苏妄教他的紧急藏物法，唾液能暂时隔离源能扫描。
背后巡查官的喊杀声穿透金属楼梯井，混着安保机器人机械的目标锁定提示音，像根细针直扎后颈。
陈洛！
陈洛！耳麦里突然炸开雾语的尖叫，量子可乐瓶砸在桌面的脆响盖过了敲击键盘声，快打开你刚下的文档！
最后一页！
他踉跄着扶住栏杆，右手在裤袋里摸出微型光脑。
蓝光在掌心亮起的刹那，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文档最后一页是份名单，最上面的名字是，年龄17，源能等级F级初等，备注栏用红笔圈着典型低能样本。
妹妹的笑脸在眼前闪回。
三天前清晨，她蹲在零号工坊门口给流浪猫喂面包屑，发梢沾着晨露，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环城的霓虹：哥，今天我帮张婶修好了烧水器，她说等我攒够钱，要送我去源能学院旁听呢。
。
光脑在掌心裂开细缝——陈洛捏得太用力了。
他喉间泛起铁锈味，想起母亲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他们要的不是净化，是筛选。
当成为罪名，我们都可能是下一个。而此刻，妹妹的名字就躺在的最顶端。
陈洛！
圣区外网监测到林昭在调你的试炼记录！雾语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查了上个月灰区下水道的战斗数据，连你当时用的隐息阵都标记了！
我在伪造日志，但最多拖三分钟——
消防通道下方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陈洛探身往下看，三个泛着冷光的球形安保机器人正顺着楼梯井爬升，激光炮口对准上方。
他咬碎后槽牙，反手扯开领口，隐息阵的蓝光如活物般窜上脖颈，在视网膜上投出半透明的路线图：雾语，黑掉b2层的通风管道控制系统。
你疯了？那管道直径只有四十厘米——
执行！陈洛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每一下都撞着舌下的芯片，我要去机械层，那里有通向灰区的废热管道。
耳麦里响起急促的指令声，二楼转角的通风口突然地弹开。
陈洛弯腰冲进管道的瞬间，激光擦着他的衣角烧穿墙面，焦糊味呛得他咳嗽。
管道内壁的冷凝水顺着后颈往下淌，他摸出光脑继续翻文档，净化计划的细节在蓝光里刺得眼睛生疼：三年期内清除所有F级以下源能者，用古魔法阵抽取残余源能注入核心区......温斯顿在实验记录里写，灰区的贱种连当养料都不够格
叮——
熟悉的机械音在意识里炸响。
陈洛的动作猛地顿住，眼前浮现系统面板：吞噬进度条正从99%跳到100%，红色的吞噬法则四个字在虚空中燃烧。
吞噬法则完全激活。系统提示音比以往更冷，可吞噬规则类存在，包括但不限于源能等级判定、古魔法契约、议会制定的秩序框架。
陈洛的指尖抵在管道壁上，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他想起三天前叶清欢被炸弹掀飞时，血沫溅在他脸上的温度；想起老K说过灰区每月消失三百人，官方报告永远写着；想起林昭上次见面时，用军靴碾碎清道夫的源能枪，抬头对他笑：他们不该动你。
现在，林昭在查他。
现在，妹妹在名单上。
现在，吞噬法则在他意识里翻涌，像头终于挣开锁链的野兽。
雾语，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净化计划的摘要发到灰区公共频道。
用最原始的电磁波，别管会不会被截获。
你要公开？雾语倒抽一口冷气，议会会直接炸平零号工坊——
我要他们听见。陈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山，听见自己的死刑通知。他摸出贴在胸口的妹妹照片，照片背面母亲的字迹被汗浸得模糊，妈，你说过要等我长大。
现在我长大了，该换我来给他们立规矩了。
管道尽头的金属网突然被撞开。
陈洛翻身滚进机械层，迎面撞上两个维修机器人。
他手腕翻转，隐息阵的蓝光裹住机器人的视觉传感器，转身时顺手扯断一根源能电缆。
电火花劈里啪啦炸开，在他身后形成火墙。
目标进入机械层！
请求火力支援！巡查官的喊叫声被电流扭曲。
陈洛贴着发烫的反应炉狂奔，舌下的芯片硌得牙龈生疼。
他能感觉到，整个星环城的警报正在被点燃——圣区的探照灯开始扫描灰区，议会大厦的穹顶升起防御结界，而在某个阴暗的实验室里，那罐暗紫色液体正顺着通风管爬得更快，液面的人脸咧开的嘴角几乎要撕裂。
当陈洛终于钻进废热管道时，晨雾正漫过星环城的天际线。
他摸出芯片塞进贴身口袋，抬头看向灰区方向——那里有妹妹的笑脸，有叶清欢的武馆残垣，有老K的地下网吧闪烁的霓虹灯。
吞噬法则在意识里轰鸣。
陈洛舔了舔嘴角的血，轻声说：从今天起，谁该活，谁该死，我说了算。
废热管道深处传来细微的震动。
那是圣区的追兵到了，也是新时代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