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燥热吹进京城,街头巷尾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闷。靖安王楚琰主导的舆论攻势已持续月余,茶楼酒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着“谢九渊拥兵自重、克扣军饷”的段子,皮影戏台上,扮演谢九渊的影人被刻画得青面獠牙,而沈静姝则成了“干预朝政、魅惑君王”的妖后形象。百姓们不明真相,大多跟着附和,偶有质疑者,也被周围的议论声淹没。
坤宁宫的暖阁内,沈静姝正翻阅着一份份从民间搜集来的舆论摘要,指尖划过“妖后误国”“将军跋扈”等字眼,眸色渐沉。云袖端着冰镇的莲子羹走进来,见她神色冷峻,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娘娘,这些人都是被靖安王蒙蔽了,您别往心里去。”
“蒙蔽?”沈静姝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楚琰惯用此等伎俩,当年他父亲就是靠着散布谣言,扳倒了前任太子。如今他故技重施,以为单凭几张嘴就能毁掉九渊的声誉,动摇新政的根基,未免太过天真。”
她将摘要扔在桌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舆论如刀,既能伤人,亦能护己。楚琰能利用文人墨客抹黑我们,我们为何不能借他们之笔,还天下一个真相?”
“娘娘的意思是……”云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传我令,让苏伯从沧溟阁的‘白手套’商号中抽调十万两白银,秘密联络京城及各州府的文人、戏班和说书人。”沈静姝语速沉稳,条理清晰,“其一,资助那些郁郁不得志却文笔极佳的寒门士子,让他们撰写诗文,歌颂谢九渊平定边患、保家卫国的功绩,描绘新政给百姓带来的实惠;其二,命戏班编排新剧,以‘边关大捷’‘惠民新政’为主题,揭露旧贵族囤积居奇、奢靡腐败的真相;其三,让说书人改变说辞,将楚琰及其党羽的阴谋诡计,改编成通俗易懂的段子,在街头巷尾传播。”
云袖恍然大悟:“娘娘高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百姓们自己看清真相。”
“不止如此。”沈静姝补充道,“所有诗文、剧本和段子,都要隐去真实姓名,只以‘民间士子’‘公道人’落款,避免被楚琰抓住把柄。另外,让暗线密切关注楚琰的动向,一旦他试图打压这些文人戏班,立刻将此事公之于众,让他落得个‘打压言论、堵塞言路’的骂名。”
云袖领命而去,沈静姝重新坐下,拿起一本泛黄的诗集。这是她外祖父留下的,里面收录了许多针砭时弊的诗文。外祖父曾说,文人的笔看似柔弱,却能撬动人心,改变时局。如今,她就要用这支笔,为谢九渊,为新政,也为天下百姓,开辟一条舆论的生路。
三日后,京城最大的戏楼“醉春园”突然挂出了新剧的招牌——《边关月》。戏文讲述了一位年轻将军,率领将士们镇守边关,抵御外敌入侵,却遭朝中奸臣陷害,污蔑他克扣军饷、通敌叛国。将军忍辱负重,最终大败敌军,还自己一个清白,而奸臣也被绳之以法。剧中将军的形象,分明就是谢九渊的缩影,而奸臣的嘴脸,与靖安王楚琰及其党羽如出一辙。
首演当日,醉春园座无虚席。当戏台上演到将军被污蔑、将士们跪地求情的桥段时,台下的百姓们义愤填膺;当将军大败敌军、凯旋归来时,台下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散场后,百姓们纷纷议论:“这戏里的将军,不就是谢大将军吗?”“难怪谢大将军一直不回应,原来是被奸臣陷害了!”“那些说谢大将军坏话的,说不定就是奸臣的同党!”
与此同时,京城的街头巷尾,也出现了许多朗朗上口的诗文。“金戈铁马守边关,热血丹心照汗青。奸佞小人施毒计,万民同心辨忠奸”,这样的诗句被抄写成传单,贴满了城墙、驿站,甚至被孩童们传唱。说书人们也改了说辞,不再讲谢九渊的“坏话”,转而讲述他年轻时参军入伍、屡立战功的故事,以及新政推行后,百姓们赋税减轻、生活改善的实事。
靖安王府内,楚琰得知此事后,气得砸碎了桌上的茶杯。“岂有此理!沈静姝竟敢学人散布谣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来回踱步,眼中满是阴鸷,“传我令,让顺天府查封醉春园,抓捕所有参与编写、演出《边关月》的戏子和文人!另外,派人撕毁所有诗文传单,禁止说书人讲述相关故事,违者重罚!”
“王爷,万万不可!”谋士李修连忙劝阻,“如今《边关月》已在京城传开,百姓们反响热烈。若是我们强行查封戏楼、抓捕文人,只会让百姓们更加相信戏中的内容,认为您就是那个奸臣。到时候,‘打压言论’的帽子扣下来,对您的声誉不利啊!”
楚琰停下脚步,脸色铁青:“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沈静姝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当然不是。”李修躬身道,“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一方面,让我们的人也编写诗文、剧本,继续抹黑谢九渊和沈静姝,将水搅浑;另一方面,派人暗中挑拨,让百姓们认为那些歌颂谢九渊的诗文戏文,都是谢九渊和沈静姝花钱买来的,并非真心实意。这样一来,百姓们就会对双方的言论都产生怀疑,我们便能趁机重新掌握舆论主动权。”
楚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务必尽快扭转局面,不能让沈静姝的阴谋得逞!”
李修领命而去,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他知道,沈静姝这一步棋走得极为精妙,以民间舆论对抗官方抹黑,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又难以被轻易打压。这场舆论战,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而此时的醉春园,老板正看着手中的银票,笑得合不拢嘴。这几日,《边关月》场场爆满,收入是往日的数倍。他刚送走一批客人,就见一位身着青衣的书生走了进来,递上一个信封:“老板,这是新的剧本,麻烦你尽快排演。”
老板打开信封,里面不仅有剧本,还有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他连忙点头哈腰:“放心吧,公子,小人一定尽快排演,保证场场精彩!”
青衣书生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他正是沈静姝派来的暗线,负责联络戏班、文人,传递剧本和资金。看着书生远去的背影,老板心中暗道:这位神秘的雇主,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有如此财力和魄力,敢与靖安王对着干。
街头巷尾,舆论的风向正在悄然改变。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质疑靖安王散布的谣言,转而相信谢九渊是被陷害的。而沈静姝知道,这只是舆论反制的第一步。要想彻底扭转局面,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更震撼的真相。她提笔写下一封密信,让人送往谢九渊府邸,信中只有一句话:“舆论初转,需借东厂之力,深挖旧族罪证,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