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板上切出一线亮金色,生物钟准时唤醒时景序,他睁开眼,第一感觉是怀里温软的身体,和颈窝间清浅规律的呼吸。
梁清安还沉沉睡着,昨晚被他闹得够呛,此刻眉眼舒展,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睡颜纯净安宁。
时景序没动,只是微微低头,目光描摹着她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秀挺的鼻梁,再到微微嘟起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有些许红肿,是他昨晚失控的“罪证”。
他心里软成一片,昨晚那些焦躁的、近乎幼稚的占有欲,在晨光和她安稳的睡颜里,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溢的怜爱和满足,他小心翼翼地抽回被她枕着的手臂,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然而,细微的动静还是让怀里的人嘤咛一声,无意识地将脸更贴向他温热的胸膛,手臂也缠了上来,像只寻求安全感的小兽。
时景序身体一僵,随即失笑,他维持着半起的姿势,任由她又“霸占”了自己几分钟,直到确认她再次睡熟,才屏住呼吸,极慢地挪开身体。
脚刚沾地,儿童房那边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是软糯又精神十足的童音:“爸爸!妈妈!天亮啦!晏晏醒啦!”
时景序扶额,看了眼床上依旧没动静的梁清安,迅速套上睡袍,快步走向儿童房,赶在小炮弹冲出来之前,将门拉开一条缝,闪身进去,又轻轻带上。
“嘘——” 他蹲下身,对着已经自己爬下小床、头发睡得翘起一撮的儿子竖起食指,“妈妈还在睡觉,我们小声点。”
三岁多的时晏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大眼睛忽闪忽闪,此刻看着爸爸,也学着压低声音,用小气音说:“妈妈是小懒猪吗?”
时景序眼里闪过笑意,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不是,妈妈是……昨晚有点累,我们让妈妈多睡一会儿,爸爸先带你去洗漱,好不好?”
“好!” 时晏很懂事地点头,伸出小胳膊要抱,“那爸爸抱晏晏去刷牙!”
父子俩在儿童卫生间里进行着早晨的固定程序,时景序动作不算特别娴熟但足够耐心地帮儿子挤牙膏、接水,看着小家伙像模像样地对着镜子刷牙,满嘴白色泡沫还冲他傻笑。
“爸爸,”时晏漱完口,擦着嘴,突然抬头问,“你脖子这里红红的,被蚊子咬了吗?” 小家伙指着时景序锁骨上方一处昨晚留下的暧昧痕迹。
时景序动作一顿,看向镜子,果然有一处明显的红痕,他面不改色地拉拢了一下睡袍领口,语气平淡:“嗯,昨晚有蚊子。”
“蚊子坏!咬爸爸!” 时晏义愤填膺。
“对,很坏。” 时景序附和得毫无心理负担,顺手拿起儿童面霜,“来,擦香香。”
等他把儿子收拾得清清爽爽,换上幼儿园的制服,准备带去厨房弄点简单早餐时,主卧的门开了。
梁清安穿着睡裙,睡眼惺忪地靠在门框上,长发微乱,带着刚醒的慵懒,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儿子和正在系围裙的丈夫,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妈妈!” 时晏立刻挣脱爸爸的手,扑过去抱住妈妈的腿,“爸爸说你是小懒猪!不对,爸爸说妈妈累了要睡觉!”
时景序:“……” 这小子,卖爹卖得真快。
梁清安弯下腰,亲了亲儿子嫩嫩的脸蛋,眼风扫向厨房里那个略显僵硬的高大背影,唇角勾起:“是吗?那爸爸有没有说,妈妈为什么累呀?”
时晏努力想了想,摇摇头:“爸爸没说!爸爸只说他被坏蚊子咬了!” 小家伙说着,还踮起脚想去看妈妈的脖子,“妈妈有没有被咬?”
梁清安脸一热,赶紧把儿子抱起来,走向餐厅:“妈妈没有被咬,走吧,看看爸爸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时景序背对着她们,正把煎好的太阳蛋和烤好的吐司装盘,耳根有点发红,听着身后妻子温柔带笑的声音和儿子叽叽喳喳的童言童语,清晨的阳光洒满半个厨房,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气和家的味道。
那些夜里汹涌的、带着不确定的爱欲,在晨光中化为了最寻常也最珍贵的烟火气。
他为她准备早餐,她哄着他们的孩子,孩子童言无忌地串联起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秘密。
餐桌上,时晏坐在儿童餐椅里,挥舞着小勺子,努力自己吃蛋,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爸爸,晚上你要打蚊子!保护妈妈!”
时景序把牛奶杯子往儿子面前推了推,淡淡“嗯”了一声。
梁清安低头喝粥,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桌下,她的脚轻轻碰了碰时景序的小腿。
时景序动作一顿,抬眼看她,她正巧也看过来,眼里有晨光,有笑意,还有一丝只有他才懂的、温柔的理解和纵容。
所有的忐忑、占有、激烈的索求,在这一刻,都被这平静温暖的清晨所接纳、所抚平。
他们不需要时时刻刻把爱挂在嘴边,爱就在清晨的阳光里,在孩子的笑语中,在彼此交汇的眼神和桌下轻轻的触碰间。
“快点吃,要迟到了。” 时景序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了儿子嘴角的一点果酱。
梁清安微笑着,给儿子的吐司上又抹了点蜂蜜。
日子如水般流淌,平静中带着琐碎的温馨,转眼间,时晏上了幼儿园中班,小人儿越发机灵懂事,成了家里的小小开心果,也是连接父母情感的甜蜜纽带。
梁清安在事业和家庭间找到了平衡点,她利用产假和之后的弹性工作时间,完成了一部以女性成长为背景的中篇小说,反响不错,温珠还牵线帮她洽谈了海外版权的事宜。
虽然不再像婚前那样全力冲刺,但文字带来的成就感和自我价值的实现,让她眼里的光芒愈发沉静笃定。
时景序的月安集团在他铁腕又灵活的手段下,版图稳步扩张。
只是,无论多忙,他恪守着一些雷打不动的原则:尽量回家吃晚饭,周末至少抽出半天时间完全属于家庭,以及……每晚哄睡儿子的任务,在他不出差的情况下,基本被他“垄断”。
这天晚上,时景序照例在儿童房给时晏讲睡前故事,一本《海底小纵队》都快翻烂了,小家伙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终于,在讲到“呱唧猫”又一次化险为夷时,时晏的眼皮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
时景序放下书,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梁清安怀孕时常听的安眠曲,直到儿子呼吸变得绵长均匀,他才小心地掖好被角,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悄声退出。
回到主卧,梁清安正靠在床头,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合上电脑放到一旁。
“睡了?”
“嗯,刚睡着。” 时景序脱下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走到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拉过她的腿放在自己膝上,熟练地按摩起她的小腿,她今天好像站得有点久。
梁清安舒服地喟叹一声,顺势靠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混杂着一丝儿童沐浴露的奶香,觉得无比安心。
“版权合同的基本条款温珠姐发过来了,我看着没什么大问题,明天让律师再细看一下。” 她汇报着白天的进展。
“嗯,温珠做事稳妥。” 时景序应着,手指力道适中地按压着她小腿的穴位,“别太累。”
“不累,喜欢做这些。” 梁清安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服务,忽然想起什么,轻笑一声,“对了,今天去接晏晏,老师跟我说,他在幼儿园跟小朋友说,他爸爸是‘打蚊子超人’。”
时景序按摩的手一顿,耳根微妙地热了一下,这臭小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梁清安睁开眼,仰头看他绷紧的下颌线,笑意更深,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时总光辉形象不保啊,变成专打‘坏蚊子’的超人了。”
时景序抓住她作乱的手,低头咬了一下她的指尖,没什么力道,更像是一种亲昵的惩罚。
“还不是你惹的。” 他低声控诉,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只有纵容。
“我哪敢。” 梁清安笑着抽回手,却凑得更近,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声音软了下来,“时景序。”
“嗯?”
“谢谢你。” 她说得没头没尾。
时景序却听懂了,谢谢他努力做一个好父亲,谢谢他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用这样平淡却实在的方式,给她支撑和抚慰。
他没说话,只是手臂收拢,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空气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梁清安像是想起什么,又轻声开口:“今天……碰到芷莹了,她和江滨带着孩子逛公园,看起来挺好的,江滨现在简直是个女儿奴,抱孩子比芷莹还熟练。”
“挺好。” 时景序言简意赅,他对别人的家庭生活不甚关心,但只要是她提起的,他便听着。
“元昭……前段时间好像去北欧旅行了,发回来的照片很漂亮,就是看起来……还是一个人。” 梁清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
时景序沉默片刻,道:“她有自己的节奏和选择。” 他不太会安慰人,但这话说得客观,也带着一种尊重。
“嗯。” 梁清安点点头,不再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她和时景序,也曾跌跌撞撞,才走到今天这般静好的模样。
按摩得差不多了,时景序把她抱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更舒服地躺好,然后自己也躺下,关掉了他那边的阅读灯。
卧室陷入适合睡眠的昏暗,梁清安自动滚进他怀里,找到最习惯的位置。
“睡吧。” 时景序亲了亲她的额头。
“晚安。” 她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睡衣的前襟。
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快要沉入梦乡之际,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很低很低、几乎像是错觉的声音:
“我也谢谢你,梁清安,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谢谢你没有放弃,谢谢你给了我这个家,还有晏晏。”
梁清安没有睁眼,只是嘴角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在他胸口蹭了蹭,像只满足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