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皆惊。
沈老夫人踉跄一步,被李嬷嬷扶住,脸色惨白如纸:“不、不可能……”
影魅知道大势已去,忽然哭求道:“老夫人救命!奴婢、奴婢也是被逼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沈老夫人看着她那张与沈玉莲有三分相似的真容,又想起这些日子影魅在她面前的乖巧孝顺,心中竟生出几分不忍。
她定了定神,忽然转向沈昭月,沉声道:“就算她不是莲儿,但如今木已成舟,全京城都知道沈家三小姐还活着。”
“若此事传出去,沈家颜面何存?”
“莲儿……不,这姑娘既已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就让她进太子府,做个侍妾,也算全了沈家的脸面。”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沈昭月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老夫人:“祖母,您可知她在说什么?”
沈老夫人挺直脊背,拿出长辈的架势,“她既已认错,便是知错能改。”
“昭月,你是太子妃,要有容人之量。”
“不过一个侍妾,还能翻了天不成?”
“你若执意不肯,便是善妒,是不孝!”
好一个孝道压人。
沈昭月气极反笑,正要开口,却听萧景宸平静无波的说道:“沈老夫人,孤的东宫,何时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了?”
沈老夫人一滞,忙行礼:“老身不敢……”
“不敢?”萧景宸转动轮椅,停在沈昭月身侧,握住她的手,“昭月是孤的太子妃,她说不准,那便不准。”
“至于此人——”
他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影魅,眸光冷冽:“死士细作,按律当诛。长风。”
“属下在。”
“拖出去,杖毙。”
“是!”
影魅惨笑一声,忽然抬头,目光怨毒地扫过厅中众人,最后定格在沈昭月脸上:“沈昭月……你果然聪明。”
“可惜,太聪明的人,往往死得早。”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破舌尖——
墨竹脸色一变,闪身上前,却已迟了。
影魅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神迅速涣散,头一歪,断了气。
沈老夫人尖叫一声,几乎晕厥。
柳依依慌忙上前扶住她,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沈昭月看着影魅的尸体,眼神冰冷。
她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周靖安,周后……好一个连环计。
连柔妃都被他们算计进去了。
周靖安派人下毒,柔妃便用美人计,若美人计不成,便让这棋子自尽,死无对证。
“拖下去。”沈珩沉声道,面色铁青。
仆役上前将尸体拖走。
厅中气氛凝重得几乎凝滞。
沈老夫人瘫在椅子上,老泪纵横:“我的玉莲……我的玉莲啊……定是被人害了,顶了她的身份……是谁这般狠毒……”
沈昭月静静看着她哭,心中无半分波澜。
这位祖母,口口声声心疼孙女,可方才“沈玉莲”还活着时,她第一反应不是查证真相,而是利用孝道逼迫自己放人。
甚至想让“沈玉莲”进太子府为妾——何其偏心,何其可笑。
“祖母节哀。”
沈昭月淡淡道,“真的玉莲妹妹若在天有灵,也必不愿见您如此伤心。”
“当务之急,是查出害她之人,为她报仇。”
沈老夫人哭声一顿,抬头瞪她:“你说得轻巧!玉莲都死了……”
“所以更要查。”
沈昭月截断她的话,转身看向萧景宸,“殿下,此事涉及东宫安危,可否请大理寺介入?”
萧景宸颔首:“可。沈少卿。”
沈砚早已收起那副懒散模样,神色肃然:“臣在。”
“此事交由你查办。”萧景宸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三日之内,孤要一个结果。”
“臣遵旨。”
沈老夫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被李嬷嬷搀扶着,踉跄离去。
沈珩长叹一声,对萧景宸深揖一礼:“老臣治家不严,让殿下见笑了。”
“丞相言重。”
萧景宸抬手虚扶,“树大招风,沈府被多方盯上,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今后,还需更加小心。”
“老臣明白。”
回门宴不欢而散。
离开沈府时,已是黄昏。
马车内,沈昭月靠着车壁,疲惫地闭上眼。
车轮滚动,车厢内一片寂静。
许久,萧景宸忽然开口:“你早知道那糕点有问题。”
沈昭月没有否认:“柳依依借秋月的手下的毒。秋月已被周靖安收买。”
“为何不揭穿?”
“时候未到。”沈昭月抬眸看他,“秋月只是棋子。”
“我要的,是顺着她这条线,揪出背后整张网。”
萧景宸凝视她片刻,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颊边——那里因方才一番动作,胭脂有些淡了,露出底下未愈的苍白。
“伤还没好全,何必这般劳神。”他声音低了些,“孤既与你同盟,这些事,交给孤便是。”
沈昭月微微一怔,随即偏头避开他的手,垂眸道:“殿下有自己的棋要下。我的仇,我自己来报。”
萧景宸收回手,不再言语。
马车驶入东宫,在紫宸殿前停下。
长风推着轮椅,沈昭月跟在一旁。
进入殿内,萧景宸忽地自轮椅上站起——动作流畅自然,哪有半分残废之态?
他转身看向沈昭月,玄色锦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今日之事,周后必不会罢休。”
“你这几日少出东宫,若要查什么,让星痕去办。”
沈昭月点头:“我知道。”
二人对视片刻,萧景宸忽然道:“沈老夫人那边,你打算如何?”
沈昭月扯了扯唇角:“她既偏心至此,我也无需再顾念什么祖孙情分。只是父亲那里……”
她顿了顿,“终究是他生母。”
“沈相明理。”萧景宸淡淡道,“况且,那位老夫人,未必是他生母。”
沈昭月倏然抬眸。
萧景宸走至案前,自抽屉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递给她:“孤命人查了当年旧事。”
“沈老老爷那位秀才之女出身的夫人,生产时并非血崩而亡,而是被人灌了毒。”
“接生的稳婆在事后忽然暴毙,其家人得了一大笔银子,举家迁往南方。”
沈昭月展开那卷纸,与她查到的丝毫不差。
萧景宸见她丝毫没有震惊的样子,唇角微扬,“看来,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