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推开后，连着几日阴郁的天气竟意外放晴，秋阳明亮却不灼人，暖洋洋地照进静室，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陈维站在光里，深深吸了几口带着凉意的空气，转过身时，脸上虽然还带着疲惫，但眼神已经清亮了许多。
“说吧，晚晴，”他走到桌边坐下，自己动手重新盛了碗粥，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你这次来，除了给我送粥，骂醒我，应该还有别的事吧？外头现在什么风向？”
苏晚晴见他这么快就调整过来，心下稍安，也坐下来，正色道：“四皇子被圈禁，他手下‘火鸦’的据点被七殿下的人抄了几个，抓了不少人。”
“朝堂上正在清洗，皇帝老头这次是真气着了，下手很重，空出来不少位置，宇文玥正在抓紧安排自己人填进去。”
陈维点点头，慢慢喝着粥：“预料之中。四皇子这次是触了逆鳞。”
“宇文玥……他现在是众矢之的，看似风光，实则凶险。”
“没错。”苏晚晴压低声音，“三皇子宇文琰最近安静得反常，我总觉得他在憋大招。”
“另外，我顺着‘火鸦’那条线，还有之前山洞里那封信提到的‘北边’，又查到点东西。”
“哦？”陈维放下碗。
“那个火焰标记的组织，比我们想的根扎得还深。”
“他们不仅在京城有据点，在通往北地的几条重要商道上，也有暗桩，似乎长期从事一些……违禁物资的转运。”
苏晚晴从袖中取出几张薄纸，上面是她凭记忆画下的简易地图和几个标记点，“四皇子想染指边军粮草，恐怕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长期铺垫的。”
“我怀疑，‘火鸦’甚至可能跟北边的某些部落或者不安分的将领有勾结。”
陈维神色凝重起来，接过那几张纸仔细看：“如果真是这样，那牵扯就大了。”
“这不仅仅是夺嫡，可能危及边防。”
他看向苏晚晴，“你告诉萧珩了吗？”
“第一时间就传信过去了。”苏晚晴道，“萧珩那边已经加强戒备，也在暗中排查。”
“不过，四皇子虽然倒了，这些暗桩和组织未必会立刻停止活动，可能会转入更深的地下，或者被其他人接手。”
“三皇子？”陈维立刻想到。
“有可能。或者……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人。”苏晚晴手指敲着桌面，“我打算继续盯着。”
“宇文玥那边明面上查案清剿，我在暗处把这些老鼠洞一个个掏干净。”
“京城的水，得彻底搅清才行，不能留后患。”
陈维看着她眼中闪动的光芒，知道她已经有了计划，并且干劲十足。
他心中那点儿女情长的郁气，在这等关乎边防安稳、京城局势的大事面前，似乎真的被冲淡了不少。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需要他守护的人。
“需要我做什么？”陈维问得直接。
苏晚晴也不客气：“两件事。”
“第一，你的商队走南闯北，消息灵通，尤其是北边几条商路，帮我留意有没有异常的人或货物流动，特别是跟粮食、铁器、药材有关的。”
“第二，宇文玥现在忙着朝堂上的事，还要防着明枪暗箭，精力有限。”
“有些‘火鸦’涉及的灰色产业和钱庄，可能需要从商业层面去打击或者渗透，这方面你在行。”
陈维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下：“好。”
“商路的消息我会让各处的掌柜和护卫头领留意，定期汇总给你。”
“至于那些灰色产业……”
他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的锐利，“裕祥楼如今势头正好，正可以借机扩张，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或者……找到他们的命门，一击即溃。”
“就知道找你没错！”苏晚晴笑了，随即又认真道，“不过你自己要小心。”
“你现在明面上是宇文玥这边的人，三皇子或者其他敌视宇文玥的势力，说不定会对你下手。”
“出门多带护卫，吃食用度也要仔细。”
“放心，经此一事，我会更小心。”陈维道。
他不是那种吃了亏还不长记性的人。
感情上或许一时糊涂，但在生存和事业上，他向来清醒。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陈维的头脑一旦从情感泥沼中拔出来，立刻显现出他作为成功商人的缜密和敏锐，提出了好几个苏晚晴没想到的切入点和办法。
看着陈维逐渐恢复神采、专注于正事的侧脸，苏晚晴心里踏实了许多。
这个哥哥，算是真的从那段无望的感情里走出来了第一步。
未来的路还长，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沉溺于黑暗中。
离开裕祥楼时，已是午后。
苏晚晴走在熙攘的街道上，阳光将她影子拉得细长。
她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又看了看远处巍峨的宫墙。
四皇子倒了，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三皇子宇文琰隐在暗处，像一条毒蛇。皇帝病体沉疴，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几位皇子，包括看似温和的二皇子，恐怕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着最后一搏。
而她，手握空间这个最大的变数，身处这风暴眼的边缘。
她要护住陈维这个哥哥，要帮宇文玥稳住局面，更要揪出所有可能威胁到萧珩和边关安宁的隐患。
“小星瞳，”她在意识里唤道，“接下来，咱们可有得忙了。”
“三皇子府，还有那些‘火鸦’的残余据点，都得去‘拜访拜访’。”
“我倒要看看，这京城底下，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星瞳在她肩头兴奋地扑扇翅膀：“嗯嗯！主人，我都准备好啦！”
“咱们把他们统统揪出来！”
苏晚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她这个来自异世的“棋子”，要一步步，走到最能影响胜负的位置上去。
为了她在意的人，也为了她心中那份不容践踏的公平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