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左航的声音一下子就哑了，低得几乎听不清，还带着点抖，“韩北，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瞒你，不该算计你，更不该……伤着你。你怎么对我都行，打我骂我罚我都认，就是别走……别说不见面。”
韩北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连呼吸都顿了半秒。他看着左航那副失魂落魄、眼尾泛红的样子，那点深埋在心底的柔软，终究还是被触动了。
可也只是一瞬间，那点动摇就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罚？”韩北看着左航，眼神里没了波澜，“左航，我们之间，已经谈不上罚不罚了。到此为止，对谁都好。”
“韩北，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我认。但韩北，别拿自己的安全赌气。如果你非走不可……我跟你一起。我们一起离开海城，而且得有个合理的、不会让周慕容起疑的理由。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
“左航，我不是非要靠你才能活下去。这世界很大，我能去的地方，能用的手段，比你想象的多。或许没你布局深远，没你算无遗策，但自保，足够了。”
“我知道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可周慕容是什么人？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你以为你在海城安排的那几个眼睛，是怎么被发现，又是怎么消失的。”
话说到这儿，左航自己心里也猛地一沉。
韩北听了，却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在海城埋下的暗桩，被你拔了，是。但你怎么知道，我手里只有那几个？你又怎么确定，你们今天看到的、查到的，就不是我想让你们看到、让你们查到的？”
左航指尖微顿，眸色沉了沉，却没有太多意外的惊惶。他盯着韩北，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他不是没料到韩北有后手。
韩北从来就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只是他太久没露出这副样子，久到左航差点忘了，这人骨子里埋着的从来都是韧与狠。
“韩北，你干了什么？”左航问他。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他太了解韩北，这般平静得近乎冷漠，绝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伤透了心，也真的做了什么让他彻底措手不及的事。
“不重要。”韩北移开视线，重新看向那扇门，“我的事，你已经没有资格过问了。”
韩北再不留恋，抬步走向门口。拉开门的瞬间，走廊里昏黄的光涌进来，然后，那扇门在左航眼前缓缓合拢。
左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电视屏幕依旧闪烁着无聊的光影，明明灭灭地映在他空洞的眼睛里。
他不是没经历过背叛与博弈，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愤怒，不是挫败，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闷痛——他不怕韩北有城府，不怕韩北有手段，怕的是，这个人是真的会从他的世界里退出去。
什么原则，什么底线，什么计划，在韩北可能离开的恐惧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
他向后靠上墙壁，手指无意识地擦过裤缝。眼底的空洞渐渐被一种深沉而偏执的坚定取代。
他知道，这次不一样。韩北真的动了气，而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翻篇。
韩北的性子倔犟执拗，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一条路走到黑。
他必须防患于未然。
哪怕韩北真的捅了天大的篓子，哪怕他要与整个世界为敌，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后，替他遮风挡雨，帮他摆平所有麻烦，这份纵容，这份偏爱，早已刻进了骨子里，无从更改。
长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客厅入口，看着自家老大那副少见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地垂下了头。
“跟着他。”
长青愣了一下：“什么？”
“派人……跟着他。”左航抬起头，眼眶有些微红，里面却翻涌着偏执与担忧，却被一层冰冷的理智包裹着，“别让他发现。务必确保他安全。”
“是。”长青立刻应下，转身去安排。
“等等，”左航又叫住他，“你去查一查，韩北今天在海城，除了我们知道的，还干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长青一怔：“您是怀疑，韩少爷，他……另有安排？”
“不是怀疑，是确定，”左航走到窗边，看着韩北刚刚消失的方向，“我得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把自己放在了多危险的位置上。”
“是，我立刻去办。”
长青转身离开后，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电视机里的画面，幽蓝的光线映在左航的脸上。也没能遮住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情绪。
他知道，这次是他失了分寸，是他把那个本该放在心尖上疼的人，推得太远了。
而韩北的平静，才是最让他心慌的东西。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个骨子里骄傲又倔强的人，一旦真的转身，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他不能失去韩北，绝不能。哪怕韩北恨他，哪怕韩北要与他为敌，哪怕要毁掉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他也绝不会放手。
韩北说得对，我和他确实不是一路人。
他走的是光明坦途，而我，早就深陷泥沼，习惯了在黑暗里算计、掠夺、不择手段。
可他既然闯进来了，把光带进来了，又凭什么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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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西郊，一处老式茶社。
二楼最里的雅间，韩北推门进去时，周晓俊正坐在临窗的茶案前，慢条斯理地烫着杯子。
听到开门声，周晓俊抬起头，脸上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像是早就等着他来。
韩北没说话，走到他对面坐下。茶香袅袅，在安静的室内弥漫开。他端起一杯茶水仰头喝尽。
周晓俊笑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到鼻尖轻嗅。
韩北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你好像并不意外。”
“意外有一点，但不多。”周晓俊身体微微后靠。“清静难得。何况，韩二少手下的人，很有分寸。”
他抿了口茶，抬眼直视韩北，“只是我有些好奇，这分寸要持续到几时？或者说，韩二少打算什么时候用我这枚……还算有点分量的筹码？”
话说得直白，甚至带点自嘲，却并无惧意。他知道自己的价值，也清楚韩北扣住他绝不仅仅是为了请喝茶。
韩北拎起茶壶，给自己续上，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他半垂的眼睫。“你那么聪明，不妨猜猜？我留着你，想换什么？”
“换左航的投鼠忌器？换我爸的某些让步？”周晓俊摇头，笑容里多了几分玩味，“恐怕不止。如果只是这样，把我关在更隐秘的地方岂不是更安全？何必让我待在这还能喝茶赏景的茶社，甚至……允许我保留一部只能接特定号码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