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桥省以外的地方,他们是标准的I人——享受独处,社交耗能,宁愿在角落安静地数地砖缝,也不愿成为人群的焦点。
他们是图书馆的常客,是线上聊天的王者,是现实社交中礼貌但疏离的“微笑面具人”。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将他们卷入了高桥省这片神奇的“I人炼狱”,或者说,“E人孵化器”。
小张,一个典型的I型程序员,因公司项目派遣,第一次踏足榕华。当他拖着行李箱,茫然地站在传说中的“魔音广场”边缘时,他感觉自己像一滴误入沸腾油锅的水,瞬间就要炸开。
“各位家人们!看过来!这首《自由飞翔》,献给所有来到高桥的朋友!会唱的一起吼!”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大叔手持麦克风,声音洪亮得如同人形喇叭。
周围的人群不是简单地围观,而是真的在“吼”!跑调的、破音的、手舞足蹈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小张无法理解的、近乎癫狂的快乐。他甚至看到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I的眼镜男,紧闭双眼,脖子青筋暴起,正在奋力嘶吼着什么。
小张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可怕了……这里的人……精神状况真的没问题吗?”他内心疯狂吐槽,感觉自己的社交能量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至红色警戒区。
小李,一个喜欢安静画画的设计师,来高桥省旅游。她本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写生,却误入了某个社区举办的“邻里厨艺大比拼”。
更可怕的是,一位笑容灿烂的大妈,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双筷子和一个“评委”的牌子。
“姑娘,来来来,尝尝我做的红烧肉!给打个分!”
小李看着周围热情似火、争相让她品尝菜肴的叔叔阿姨,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扔进狼群的小羊羔,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僵硬地微笑,机械地咀嚼,内心在呐喊:“我只是想安静地画个画啊!”
然而,高桥省的魔力在于,它的“疯”并非强迫,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温和的浸润。
小张在榕华待了几天,他发现,这里的领导似乎……也没什么架子。
他们出糗,他们被做成表情包,他们和普通人一样出现在街头巷尾。这种极度“去神化”的氛围,无形中削弱了人与人之间的心理壁垒。
他依旧不敢去魔音广场中心,但却会站在远处,看着那些狂欢的人群。
他发现,那些吼得最大声的人,脸上是一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快乐。那种快乐,与他独自敲代码解决问题时的愉悦不同,是一种向外迸发的、极具感染力的能量。
小李也是如此。她发现,那些硬塞给她食物的大妈,在得知她是一个人出来旅游后,会热情地给她介绍哪里风景好、哪家小吃正宗,甚至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这种毫无防备的善意,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她开始觉得,偶尔被“打扰”一下,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转折点发生在某个周末。
小张被同事硬拉去参加一个“城市寻宝”活动。活动要求参与者组队,在市区内完成各种任务,其中一项就是“在魔音广场与至少五位陌生人合唱一首歌”。
小张当时就想逃跑。但看着同事期待的眼神,以及周围其他队伍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咬了咬牙。
站在魔音广场的人群中,他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当队友把他推到前面,示意他开口时,他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屏幕上循环播放的孙副书记破音画面,那个极其不专业的、却无比真实的瞬间。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书记都这样了,我怕什么?”
他闭上眼睛,用尽平生力气,发出了一声他自己都认不出的、嘶哑的吼叫。跑调跑到外婆家。
周围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和掌声!不是嘲笑,是那种“哥们儿,你终于加入了!”的欢迎。
那一瞬间,某种枷锁仿佛被打碎了。
小张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那是一种将内心积压的情绪彻底释放的轻松。他跟着人群,继续吼完了整首歌,虽然依旧难听,但他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小李则是在一次街头艺术节上,被一个玩即兴喜剧的团队“抓了壮丁”,要求她配合演一个路过打酱油的角色。原本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但在演员们夸张的互动和台下观众欢乐的氛围中,她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临场发挥的吐槽。
“哏”响了!全场爆笑!
那一刻,小李看着台下那些因为自己一句话而开怀大笑的脸庞,一种奇妙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原来,表达自己,被人关注,并不总是消耗能量,有时,也能收获能量。
于是,在高桥省的游客和暂住者中,开始流传一个都市传说:不管你之前是多资深的I人,只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很难不被“E化”。
你会发现,自己开始不抗拒甚至期待那些突如其来的社交互动;你会发现自己居然敢在公开场合发表观点,甚至开玩笑了;你甚至会主动去寻找类似魔音广场这样的地方,去感受那种集体释放的快乐。
小张结束项目回到原公司后,破天荒地主动组织了部门团建。小李将自己的高桥省之旅画成了漫画,主角就是一个从社恐逐渐变得开朗的女孩,在网上引起了大量I人的共鸣。
他们知道,自己骨子里还是那个需要独处充电的I人。但高桥省的经历,像是在他们封闭的内心里打开了一扇窗,让他们知道,偶尔探出头去,感受一下外面的阳光和喧闹,似乎……也挺好。
高桥省,这个用领导们的“不稳重”和全民的“疯癫”构建起来的奇妙场域,就这样成了无数I人悄悄完成内心革命、探索性格另一面的“安全试验区”。在这里,“I人变E人”不是神话,而是每天都在发生的、关于勇气与释放的,小小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