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场阅兵是必然的,刘宏要为西园军造势,这是最快速的方式。
但说实话,声势是很浩大,但在场的官员,哪个不是见过世面的人?
不说别的,就当初骠骑将军率领大军班师回朝时,在洛阳城外见到的军容军貌,就比这西园军强了不知多少。
当然,没有人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因此,此阅兵也算圆满结束。
刘宏的安全感有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随着西园军的诞生,许多官员和士族面对刘宏时,确实不敢像原来一样随意聚集人群游行了。
原本那样,是因为刘宏手里无太多兵马,南军北军成分又复杂。
但如今可不同,西园军的统帅是蹇硕,十常侍之一,这可是刘宏嫡系中的嫡系。
此后如果要轻易闹事,怕是真得发生点流血事件了。
官员们尽皆老实,刘宏就更满意了。
他的一切目的都是要增加手中权势,所以无所谓卖官鬻爵会带来什么坏处。
相反,他从卖官鬻爵上得到的甜头比较多,因此此时卖官愈发猖獗。
随着官员们的老实,刘宏开始重新躁动起来。
今古文替换《春秋》,他已经达成。
接下来,也是时候替换下一个了。
将《易》、《礼》先刨除,就剩《诗》和《书》了。
这两个中,《诗》很好废。
因此刘宏觉得,不如就将诗作为添头,将今文经的《尚书》和《诗》一起替换成古文经的《尚书》和《诗》。
说干就干。
在183年的春季,阅兵完不久后,刘宏于朝会上说出了将今文经《诗》、《书》移出官学,并将古文经二经移入官学之事。
“朕以为,自从将古文《春秋》作为官学后,选拔上来的官员都颇有才华,能力和品德也不错。由此可见,目前的古文经是能够引导朝廷向好发展的。”
听到这话,下面许多今文经的官员都想发笑。
——现在这官员还用选拔?不都是买官来的吗?
不过确实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是从正规渠道提拔上来的,国家和各地方依旧在举孝廉。
不过从这些渠道提拔上来的官员,还是今文经派系的官员更多些。
因此众人就静静看着刘宏睁眼说瞎话。
站在大殿上的袁基,听着刘宏的话,都开始走神了。
没办法,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跟刘宏说一步步来,刘宏根本不听。
刘宏只认为自己目前有军队,已经很有威严了,根本不怕今文经反了他,他就是要一举将今文经打得一蹶不振!
他如此说,袁基还能说什么呢?
话他已经说腻了。
刘宏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因此,朕决定,将古文经《尚书》、《诗》设学官,替代今文经,为朕取士。”
替代一词都用上了,这跟今文经下台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不出意外,朝堂又炸锅了。
就连古文经的官员都有点想说,陛下是不是太激进了些?
天下官员终究是今文经士人多,若是来个集体罢政,刘宏的政令怕是传达不下去,官场也得瘫痪啊。
刘宏表示他一点也不怕,今文经最好是集体罢政,罢政的下一秒他就把今文经官员全废了!
天下那么多士人,古文经士人更是一抓一大把,朕缺他们这点官员?
都不干了岂不更好!让朕去西园把官位都卖了!
众臣根本不知道刘宏跟开玩笑一样的强盗逻辑,他们依旧在为了自己的阵营据理力争。
袁基站在政治场中心,只做旁观,岿然不动。
就在朝堂动荡不安之际,今年六月,夏季,多地大旱。
粮食全面欠收。
本就吃不到多少粮食的百姓们,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民间,一片哀鸿遍野之景。
而没过几月,紧跟着的,是河水泛滥。
多地洪水,洛阳水位也同样猛涨。
与此同时,五原郡地震,山体崩塌,多地都有震感。
天灾数不胜数,为大汉染上一层衰败之色。
但这些天灾,在刘宏的眼中,反而是高兴之事。
虽然国库的银两如流水一样哗啦啦流了出去。
但随着他不断地罢三公,卖三公,他西园的库房却是不断进账。
他开心地数着西园里越来越多的钱,即使外界今文经一片反对他的声音,即使各地天灾频繁,他也毫不在意。
毕竟天灾,年年都有,不独今年有之。
且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真正的上天之子,还能管得了天怎样?
没有丝毫自知之明的刘宏,继续祸害着地方官位。
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再摊上一个贪财害命的郡太守,人生算是彻底无望了。
走通无路,无可奈何。
一转眼,冬季悄然而至。
随着一场大雪落在人间,袁绍守完了孝,重新回到了洛阳这片繁华之地。
可他此次来洛阳,却感觉到了如今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这是每个洛阳官员的集体气质,众人皆为了派系权力,争得你来我往。
袁绍来到洛阳,第一站落脚地便是兄长家。
兄长袁基乃袁氏族长,先去兄长家,再去叔父家,并不会落人口实。
因此,他送上拜帖,于大雪中,等候在兄长府门外。
“哦?本初到了?!”
拿到拜帖的袁基,立马起身,披上件白狐裘,出门等在门外,再让人将袁绍请进来。
今年的冬天,雪下得格外大。
屋外落雪纷纷,不出片刻,袁基发冠上便积了一层雪。
看着远处身姿挺拔英俊的袁绍走近,袁基忍不住笑了笑:“吾弟怎未通知兄长?兄长也好出城去接你。”
闻言,袁绍立马拜了一礼:“弟见过兄长。兄长政事繁忙,近日大雪,弟不好麻烦兄长。”
不仅是不好意思麻烦,同时也是想给兄长一个小惊喜。
他是希望自己的到来能被兄长称为惊喜的。
自然,对于袁基来说,弟弟那点小心思,逃不过他的双眼——拥有情报组织的袁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袁绍的行踪。
不过弟弟想隐瞒,作为兄长的他,自然是陪着袁绍心知肚明地装作不知道。
袁基露出惊喜的神色,领着袁绍走进大厅,“怎会麻烦?你此来洛阳,兄长只觉开心不已。”
边说,边走到桌案面前,并抬手示意袁绍一起坐下。
等袁绍坐好后,袁基又问:“本初此后可有何打算?”
袁绍守完孝后,就可正式登上大汉的政治舞台。
以袁基如今在官场的人脉来说,天下的官员除了三公九卿等级的官位,其余的,基本可随袁绍任意挑选。
不过,袁绍并未说出日后想任何官位,他只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兄长,绍目前并不急于出仕,绍想在兄长身边学习。”
哦?这倒是袁基没想到的。
不急于出仕倒是没什么,但是跟在他身边学习?岂不屈才了?
不过……
“也行。接下来怕是要动荡一些,不任官位也好。”
说着,袁基给袁绍倒了一杯暖身的茶,推至他面前。
看着对面沉稳又郑重捧起茶杯的袁绍,袁基笑了笑,并没解释是什么动荡。
对面的袁绍也没问,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崇敬,然后就重归沉稳乖巧的神色,仔细品着兄长亲手倒的茶,静静听着窗外落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