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的旨意,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皇城的宁静。
整座京城,瞬间变成了一台结构精密、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户部与平准司的灯火,三日未熄。
沈万三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烁着亢奋的光芒,他亲自从锦衣卫与禁军中挑选出百名精锐,又从自己的商行里抽调出最可靠的伙计与账房,混编成一支三百人的庞大队伍。
这支队伍,对外宣称“大泰昌皇家商队”。
工部尚书鲁班,更是亲自督造了三十辆极尽奢华的巨型马车,车身以楠木打造,四周镶嵌铜边,车轮用精铁包裹,坚固无比。
最引人注目的,是车上装载的货物。
一口口晶莹剔透的琉璃瓶,被小心翼翼地码放在铺满天鹅绒的木箱中。
瓶内,盛满了琥珀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醉人的光晕。
那是以红薯为原料,由杜康亲自改良工艺后酿出的第一批顶级佳酿——“醉流霞”!
单是那琉璃瓶的造价,便足以令寻常富户倾家荡产。
用此等宝器盛酒,其奢靡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三日后,京城朱雀门外,人山人海。
朱平安身着玄色龙袍,亲临城楼,为即将南下的商队赐酒践行。
沈万三身披一袭崭新的蜀锦长袍,拜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接过朱平安递来的一只纯金酒爵。
“沈卿,此去江南,路途艰险,山高水长。”
朱平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朕,在京城,温一壶酒,等你凯旋!”
沈万三一言不发,将爵中烈酒一饮而尽!
他猛地起身,将那价值连城的金爵,狠狠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金爵四分五裂。
“臣此去,若不能为陛下打开江南财路,便将这颗头颅,留在江南!”
“商队上下,与臣同心,此行,不胜不归!”
“不胜不归!”
三百名商队成员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在无数京城百姓或敬佩,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这支满载着美酒与金银的商队,在一队羽林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朝着南方,进发了。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百姓们议论纷纷。
“乖乖,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派个商队去跟江南的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豪强斗?这也太……”
一名老者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担忧。
“是啊,我听说江南的盐商,个个心狠手辣,官府都得让他们三分。沈大人这般前去,怕不是肥羊入虎口?”
“陛下还是太年轻,太仁慈了。对付那帮豺狼,就该派大军过去,杀他个人头滚滚!”
人群中的议论,充满了对皇帝“天真”的惋惜,与对沈万三此行“凶多吉少”的断言。
他们看到的,是王师的仁德与天真。
他们看不到的,是在这支商队离京的当晚,夜幕降临之后。
京城西侧的玄武门,在寂静中悄然开启。
三千名身披黑甲、面罩铁铠的骑士,如同从地狱深渊中涌出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策马而出。
为首一员大将,正是羽林卫将军,霍去病!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中只有即将奔赴猎场的,冰冷杀意。
他们没有打任何旗号,马蹄包裹着厚厚的棉布,沉默地汇入南下的官道,如同一道黑色的死亡阴影,不紧不慢地,缀在了那支奢华商队的百里之外。
……
消息快马加鞭,一日千里。
当京城商队南下的消息传至江南时,陆家府邸之内,一片欢声笑语。
盟主陆秉言,此刻正与林家族长林海、刘氏家主刘峰等人,悠然品茗,听着密探的汇报。
听闻那“醉流霞”竟以琉璃瓶封装,那商队一路招摇,唯恐天下不知其富。
在座的江南世家家主们,再也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讥讽。
“哈哈哈!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林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端起茶杯,对着陆秉言遥遥一敬。
“陆兄,我等还在此严阵以待,以为那黄口小儿会使出什么雷霆手段。不成想,他竟派了一群商贾,带着几车破酒,就想来敲开我们江南的大门?”
刘峰也是一脸的不屑,他撇了撇嘴,语气轻佻。
“我看啊,这小皇帝是被京城那点小胜冲昏了头,真以为天下人都和他治下的贱民一样好糊弄了。他这是在做什么?把自家金库的钥匙,双手奉上,还生怕我们找不到门!”
陆秉言脸上挂着智珠在握的微笑,他轻轻摇动着手中的白玉折扇,眼中的讥讽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诸位,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傲慢。
“这位新皇,终究是个孩子,还带着一丝可笑的天真。他以为,商业的归商业,战争的归战争。”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变得残酷起来。
“既然他主动把脸伸了过来,我们若是不狠狠扇上一巴掌,岂非辜负了陛下的一片‘美意’?”
直接杀了沈万三?
不。
那太便宜他了,也太无趣了。
陆秉言要的,是羞辱!
他要让这支皇家商队,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群被人扒光了衣服、抢光了财物、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皇帝的颜面,在江南,是如何被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
他要用沈万三那颗绝望的头颅,去告诉那个远在京城的小皇帝,江南的水,有多深!他伸过来的手,有多么不自量力!
陆秉言放下茶杯,目光转向一名侍立在旁的幕僚,声音冰冷。
“传令下去。”
“命淮安孙家动手。”
淮安,是京城商队南下的第一站。
而孙家,是依附于陆家,在淮安城颇有势力的二流世家。
“告诉孙家,不必留手,但戏要做足。”
陆秉言的眼中,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金银货物,尽数劫掠!车马人员,给他们留一口气,让他们爬着滚回京城!”
“动静,务必要闹大!让沿途所有人都知道,天子的商队,在我江南,连一群山贼都斗不过!”
“是!”
幕僚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悄然退下。
陆秉演重新端起茶杯,轻轻撇去浮沫,望着京城的方向,嘴角的讥讽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
“小皇帝,这,便是给你上的第一课。”
“希望,你别哭得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