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通道,三个选择。
右侧有气流,但气流也可能是陷阱,可能通向某个更大的空间,更容易暴露。
中间看起来最宽敞,但宽敞意味着可能被更多人使用。
左侧最狭窄,几乎要匍匐才能通过,但狭窄也意味着隐蔽。
时间在一秒一秒流逝。徐顺哲能感觉到,“静默剂”带来的不仅仅是疲惫,还有一种逐渐增强的麻木感——先是四肢末端,现在正向躯干蔓延。
如果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他就会像困在陷阱里的野兽,只能等待猎人上门。
“不能......停在这里......”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在管道中产生空洞的回响。
他最终选择了左侧最狭窄的通道。
理由很简单:如果这条通道连正常行走都困难,那么其他人使用它的概率也最低。而且狭窄意味着即便被发现,他也更容易利用地形进行防守或逃脱,前提是如果还有力气的话。
徐顺哲收起干扰器,将铁管拐杖横咬在嘴里,双手撑地,开始匍匐前进。
通道比他想象的更加狭窄和潮湿。
上方的管壁布满了冷凝水,不时滴落在他的脖颈和后背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刺激。
地面的积水中混杂着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沉淀物,手掌按上去的感觉令人作呕。
爬行消耗的体力远超想象。
才前进不到十米,徐顺哲就感觉双臂开始颤抖,受伤的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每一次挪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
三十米后,他的视野开始出现黑斑,呼吸变成了短促的喘息。
但他不敢停。停下来,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管道深处传来细微的声音——不是人声,而是某种啮齿类动物快速跑过的窸窣声,还有远处隐约的滴水声。这些声音在封闭空间中放大,扰乱了方向感。
徐顺哲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心里默数着爬行的次数。
一、二、三......他需要一个参照,来确定自己前进了多少距离。
老妇人说三百米。如果她没说谎,如果这条岔路没有绕远......
不知道爬了多久,也许一百次,也许两百次。
徐顺哲的双臂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地向前挪动。
膝盖处的伤口重新裂开,血混着污水浸透了裤腿。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变化。
狭窄的通道突然向上弯曲,尽头处隐约透下极其微弱的光线——不是自然光,而是某种人工光源的反射光。
还有大约二十米。
徐顺哲咬紧牙关,铁管的金属味在口腔中弥漫。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五米。
三米。
一米。
终于,他到达了通道尽头。
这里是一个垂直向上的竖井,直径约一米,井壁上有锈蚀的金属梯。
光线从上方大约十五米处的井盖缝隙透下来,那些缝隙很窄,但足够让人判断外面是相对开阔的空间。
竖井底部积着一汪污水,水面漂浮着油污和垃圾。
井壁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金属梯的踏板大多已经锈蚀变形,有几级甚至完全断裂。
徐顺哲靠在井壁上,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与血污、污水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尸。
休息。必须休息几分钟。
他再次从口袋里摸出老妇人给的布袋,取出两根干枯的草根塞进嘴里。
草根苦涩得令人皱眉,带着一股泥土和草药混合的怪味。
他用力咀嚼,直到草根变成糊状,然后吐在手上,敷在膝盖和脸上较深的伤口上。
草药带来的感觉很奇怪——先是刺痛,然后是麻木,最后是一种清凉感。
流血确实减缓了,但疼痛只是被掩盖,而非消失。
徐顺哲抬头看向竖井顶端。
十五米,对于健康状态下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但现在,这十五米如同天堑。
他检查了金属梯。靠近底部的几级还算完整,但往上走,锈蚀情况越来越严重。
爬到一半时,他必须寻找替代的攀爬点——井壁上突出的管道支架、嵌入混凝土的钢筋头、任何能借力的地方。
“一次......一步......”他对自己说。
右手抓住第一级梯子,左脚踩上。
锈蚀的金属在重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但没有断裂。
第二步。第三步。
爬到第五级时,他停下来调整呼吸。下方的污水反射着微光,像一只黑暗的眼睛注视着他。
继续。
第八级。这一级的踏板完全断裂了,只剩下两根锈蚀的支架。
徐顺哲必须用手臂的力量撑起身体,双脚在井壁上寻找落脚点。
他找到了一根突出的螺栓,踩上去,螺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第十级。这一级的踏板虽然还在,但中间已经锈穿了一个大洞。
他只能踩在边缘,身体紧贴井壁,像一只壁虎一样向上蠕动。
爬到第十二级时,意外发生了。
徐顺哲左手抓住的那根支架突然断裂!
锈蚀的金属在他手中碎成几截,他身体猛地一歪,整个人向下滑落!
“呃——!”他本能地伸出右手,五指死死抠进井壁的混凝土裂缝中。
指甲在粗糙的表面上崩裂,鲜血瞬间涌出,但他没有松手。
身体悬在半空,双脚在黑暗中徒劳地蹬踏。
下方是七米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重伤。
徐顺哲咬紧牙关,手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颤抖。他必须找到一个落脚点,必须——
左脚碰到了一根横向的管道。很细,只有手腕粗细,但足够支撑一部分重量。
他小心翼翼地将重心转移到左脚上,右手继续抠着裂缝,左手在井壁上摸索。
有了。另一根支架,虽然锈蚀,但看起来比刚才那根结实。
他抓住支架,一点点将身体重新贴回井壁。
冷汗已经浸透了全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炸开一样。
休息了十秒钟,他继续向上。
剩下的三级相对完好。当他终于到达井盖下方时,双臂已经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
井盖是圆形的金属板,边缘有锁扣,但锁扣已经锈死了。徐顺哲将肩膀顶在井盖上,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推。
一次。两次。
第三次时,井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向上移开了一条缝隙。
外面的光线涌了进来,比管道里明亮得多,但也更加混乱——那是多种能量光源混合的光线,红、蓝、绿、紫,不断变幻。
徐顺哲从缝隙中向外窥视。
他所在的位置确实是一个仓库区的背面。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堆放着各种废弃的集装箱、机器零件和建筑材料。
空地对面是一排低矮的仓库建筑,墙壁上涂满了涂鸦,窗户大多破碎。
空地上没有人,但远处能听到机械运转的声音和隐约的人声。
安全,暂时。
徐顺哲用力推开井盖,爬了出来,然后将井盖轻轻放回原位。他瘫坐在地上,背靠一个生锈的集装箱,剧烈地喘息着。
出来了。从黑暗的地下,回到了这个同样危险但至少能看见天空的地面。
他抬头看向天空。那已经不是正常的天空——
各种颜色的能量流如同极光般扭曲舞动,偶尔有巨大的闪光从“奥法斯之脐”方向传来,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空气在微微震动。
这就是现在的世界。一个被神灵战争撕碎的世界。
徐顺哲低头看向左臂。衣物下的圣痕依旧安静,没有光芒,没有灼痛。
但那种安静反而更令人不安,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静默剂”的效果还在,但能持续多久?四小时?五小时?
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吴山清,或者至少找到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徐顺哲挣扎着站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铁管拐杖。
他检查了老妇人给的干扰器——它还在工作,表面的符文有规律地明灭着。
现在,他需要观察,需要计划。
仓库区看起来废弃已久,但地面上有新鲜的车辙印和脚印,说明这里仍有人活动。
那些低矮的建筑中,可能有拾荒者、走私者,或者......其他不想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人。
徐顺哲选择了最边缘的一栋建筑。它只有一层,外墙剥落,屋顶部分坍塌,但至少能提供遮蔽。
他贴着墙壁移动,尽可能利用阴影隐藏自己。每一个转角都小心窥视,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进。
距离建筑入口还有二十米时,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人声,而是某种机器的嗡鸣,低沉而有规律。
还有......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