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英石低着头,沉默不语。他自进阶金丹以来,便一直守在郑家,为的就是隐匿家族实力,不引祸端。可郑克洪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若是让郑孝武暴露实力,郑家多年的隐忍,便会前功尽弃。届时,不仅明面上的修士会觊觎郑家的修炼资源,就连魔门乃至清廷的暗探,也会蜂拥而至,将郑家推向风口浪尖。
可若是不做防范,真出了什么变故,郑克洪的修为已然暴露,届时,孝武的修为若再暴露,那整个世俗修行界,都会知道郑家藏着如此厉害的后辈,麻烦只会更大。
就在郑英石权衡利弊,左右为难之际,郑克洪再次开口,声音坚定:“老祖,我们没得选。我知道您的顾虑,可无论如何,郑家人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况且,当实力足以碾压一切威胁时,纵使暴露,旁人也只能敬畏,怎敢有半分觊觎之心。”
郑英石心中微动,郑克洪的话,句句都戳在他的心坎上。可他心里清楚,郑家如今的实力,远未到“碾压一切”的地步。他抬眼看向郑克洪,眼中满是权衡与迟疑。
郑克洪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立在一旁,静候他的决断。约莫十几息的功夫,郑英石终于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决绝:“罢了。你若猜中,我们无论如何选择,都难逃暴露的结局;你若猜错,郑家的隐忍,尚能再维持些时日。孝武回来便回来吧,若真暴露了实力,便对他的身份进行掩盖,就以张家人的身份示人。”
郑克洪松了口气,连忙补充道:“老祖,还有孝直的魔种,我已帮他解决了。为了让他安心恢复,我将他安置在了秦岭祖地。如今他的修为,已稳固在筑基期,上次匆忙,我未曾来得及告知您。”
“人没事就好。”郑英石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郑家的子孙,从没有懒惰懈怠之辈。只要勤加修炼,未来的成就,绝不会叫人小觑。”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郑克洪,“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你去陌南镇,通知孝武回来坐镇鄠县;我去太岳山脉,寻你九爷爷和十六族爷爷商议对策。如此,方能尽快将诸事安排妥当。”
“是!老祖!”郑克洪躬身应下。
两人当即动身,离开鄠县郑家。行至风陵渡口,两人分道扬镳。郑英石朝着太岳山脉疾驰而去,欲寻郑应德会合;而郑克洪则化作一道流光,速度竟是郑英石的十几倍,朝着陌南镇郑家秘密驻地飞去。
不过半个时辰,郑克洪便抵达了陌南镇。他与郑孝武匆匆交代了几句,郑孝武便带着郑克洪赠予的上品法器飞剑,朝着鄠县赶去。而郑克洪,则调整方向,化作一道更快的遁光,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其速度,竟是郑孝武的二十倍不止。
三个时辰后,巍峨的京城轮廓,已然出现在郑克洪的视线之中。他悬停在云层之上,并未急于潜入城中寻找影杀殿的联络点。自斩杀陶工等人至今,已过了近六个时辰,影杀殿耳目众多,说不定早已察觉副殿主的死讯。此刻贸然行动,非但救不出林辰,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影杀殿狗急跳墙,对寻找林辰不利。
他必须等。等影杀殿的警戒松懈几分,等他们查到林辰的更多消息。影杀殿布下的信息网,远比他一个人搜寻要密集得多。与其打草惊蛇,不如蛰伏待机,待时机成熟,再雷霆出击,方能一击必中。
夜风拂过他的衣袍,郑克洪望着脚下灯火通明的京城,眸色沉沉。他摸出一枚从陶工储物袋中取出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狰狞的蝙蝠,正是影杀殿的信物。他的指尖微微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脑海中不断推演着潜入京城后的种种可能。
忽然,一阵极淡的血腥味,顺着夜风飘入他的鼻尖。这血腥味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与影杀殿那些修士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郑克洪眸光一凛,循着那气息望去——京城西南角的一处宅院,此刻正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黑雾之中,那黑雾之下,似有几道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搬运着什么。
他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那处宅院的位置,恰好与陶工记忆中,影杀殿在京城的一处联络点完全重合。
郑克洪当即铺开神识,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座宅院。神识扫过之处,他看清了那些黑影搬运的东西——竟是一具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领头的那人,修为不过炼气巅峰,而其余干活的,竟都是些没有任何修为在身的寻常武夫。郑克洪按捺住心中的杀意,并未急于现身,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深更半夜运送这么多尸体,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便这般隐在暗中,一动不动地盯着,直到那些人将四五十具尸体尽数运到紫禁城的外墙之下,才终于停了下来。只见那领头的修士几个腾跃,便悄无声息地翻入了皇宫。不过一刻钟的光景,他便领着另一名修士一同折返,那人望见车上堆叠的尸体时,眼中瞬间迸发出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此刻,郑克洪心头已然明了——这新来的修士,竟是一名以尸体练功的邪修。再细辨其周身的灵力波动,他更是确认,对方分明是刚刚晋升筑基,修为尚且虚浮,正需要大量生魂血肉稳固境界。
可即便看清了这一切,郑克洪依旧没有半分动作。他死死攥着手中的蝙蝠令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不能动,绝不能让影杀殿察觉到,京城之中已有强敌盯上了他们。一旦打草惊蛇,营救林辰的计划便会尽数落空。他必须忍,忍到影杀殿查到林辰的下落,忍到最佳的时机出现,再将这些邪修一并清除,方能万无一失。
夜风愈发凛冽,卷起郑克洪的衣袂,猎猎作响。他隐在云层深处,神识死死锁着那两名修士,指尖的蝙蝠令牌被攥得滚烫,仿佛要融进骨血里。
那新晋筑基的邪修正兴奋地搓着手,口中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这批货成色不错,足够我稳固境界了……等炼化完,便是堂主,也要敬我三分……” 炼气巅峰的修士唯唯诺诺地应着,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郑克洪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邪修的话,无疑印证了影杀殿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甚至还藏着这般龌龊的勾当。可这龌龊背后,是否牵扯着林辰的下落?他不敢赌,只能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任由那股子戾气在胸腔里冲撞、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