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00,厦门市同安区,北部郊区。
废弃的工厂像一个巨大的、锈蚀的钢铁巨兽,匍匐在无名山脉的阴影里。
厂区占地广阔,曾经是本地最大的石材加工厂,十年前因环保问题被关停后便荒废至今。
锈迹斑斑的龙门吊沉默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野草从水泥地的裂缝中疯长,几乎要吞没那些废弃的机械。
然而今天,这片死寂之地正在苏醒。
尽管距离预定的八点还有一个小时,但厂区中央那片坑洼不平的水泥空地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出现了欲肉教徒的身影。
他们从不同的方向走来——有的开着看似普通的轿车,有的徒步穿过荒草丛,有的甚至从工厂深处某个隐蔽的出口走出。
这些人的到来没有喧哗,没有交谈,只有沉默而有序的移动。
他们穿着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
外表与正常人无异。
没有多出来的肢体,没有扭曲的肉瘤,没有溃烂的皮肤。走在最前面的两人,甚至堪称衣冠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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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入口处。
两名欲肉教徒正用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低声交谈。
那种语言的音节古怪,喉音很重,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摩擦感,仿佛不是人类的声带能够发出的。
左边那人身材修长,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一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面料在晨光中泛着低调的光泽。
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而清明。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的那顶黑色礼帽——款式古典,边缘完美。
右边那人稍矮一些,但同样衣着考究。
纯白色的定制西装一尘不染,领口系着酒红色的丝绸领带,领带夹是一枚造型诡异的银色徽章,仔细看能看出徽章上印着的正是欲肉教的专属图案。
他手上戴着洁白的丝质手套,此刻正优雅地摘下一只。
“距离进食仪式还有一个小时。”
灰西装男子微笑着,伸手优雅地摘下了头上的礼帽,向右边的同伴行了一个标准的、近乎完美的摘帽礼,
“欢迎你,我亲爱的艾伦先生。”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带着旧时代绅士的风度,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白西装男子——艾伦——同样微笑着,将摘下的手套仔细折叠,放入西装内侧口袋,然后伸出手与对方相握:
“很高兴见到你,鲍拉先生。一路还顺利吗?”
“还不错,一切都挺顺利的。”
两人的握手短暂而有力,随即分开。
“食材和座椅都准备就绪了吗?”
艾伦问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询问一场晚宴的筹备情况。
鲍拉重新戴上礼帽,调整了一下角度:
“这是当然的。为了这次神餐,我们可是苦心准备了一个多月。”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有些微妙,
“现在的食材可不好找了,毕竟你也知道的,最近……治安管得严了。”
他说的“治安”显然指的是基金会日益严密的监控和搜捕。
两人并肩向厂区深处走去。
他们的皮鞋踩在碎石和杂草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晨风拂过,吹动了艾伦额前一丝不苟的金发。
“原肉教呢?”
艾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问道,
“原肉教那群家伙依旧不打算来?”
鲍拉轻哼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给过邀请了,和往常一样,没回应。”
他推了推眼镜,
“意料之中。毕竟那群老古董一直对外界的新事物抗拒这抗拒那的,死守着他们那些可笑又可悲的所谓的贞操,都快腐朽成泥了。”
“哈哈,不管他们。”
艾伦笑了起来,那笑声温文尔雅,却让人无端感到一阵寒意,
“那我们就吃我们的,馋死他们。”
“说的好!馋死他们。”
鲍拉附和道,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在分享一个绝妙的玩笑。
但很快,艾伦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伸手从胸前的小口袋中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眼镜的镜片。
透过暂时摘下的眼镜,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金色。
“对了。”
他重新戴上眼镜,声音压低了几分,
“基金会那边……貌似已经有些动静了。我来的路上,看到几条主干道上有军车调动。”
鲍拉却显得漫不经心,他甚至悠闲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
“无所谓。我已经提前为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凭我们身上的馈赠吗?”
艾伦笑了笑,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这显然是在指自己体内蕴藏着的将近百种的致命病毒。
“这些病毒对他们还无法构成真正的威胁。基金会有的是生物防护手段。”
“不。”
鲍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这次神餐,吸引了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美国支部的智者,萨麦尔,答应亲自前来。”
艾伦的脚步微微一顿。
“‘猩红智者’萨麦尔?”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混合着敬畏与渴望的炽热,
“他……他会来?”
“是的。”
鲍拉的笑容变得深邃,
“他许诺我,会给所有与会人员一份天大的馈礼。”
闻言,艾伦的眼神彻底变了。那种淡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哦,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他要给我们所有人……来一次,血肉恩赐。”
不是普通的肉体改造,不是低阶教徒那种粗糙的肢体增生或肿瘤培育。
而是欲肉教内部只有极少数高阶成员才有资格被赐予的、源自“神肉”本源的深度强化。
传闻经过强化者,肉体将突破人类的生理极限,获得堪比异常实体的力量、速度和再生能力,甚至能够一定程度上抵抗常规武器的伤害。
“是的。”
鲍拉肯定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工厂深处,
“这样子,基金会就不足为惧了。
我们将会在炮弹与烈火中……享用神圣的神餐。”
两人已经走到了工厂的核心区域。
这里原本是厂区的装配车间,空间极为开阔,挑高超过十米,四周是斑驳的水泥柱和锈蚀的钢架。
但现在,这里被彻底改造了。
车间中央,一张巨大无比的长桌铺展开来。
桌子是用粗糙的原木拼成,表面铺着厚重的、暗红色的天鹅绒桌布。
桌布边缘用金线绣着扭曲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光。
长桌两旁,摆放着数百张椅子——不,那不能称之为椅子,而是一种造型诡异的、带有束缚装置的座位。
每个座位都配备了皮质束带和金属锁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长桌的中心装饰。
那是一个用白骨和血肉组织拼接而成的烛台,高度超过两米,顶部插着数十根粗大的、正在燃烧的黑色蜡烛。
蜡烛燃烧时散发出一种甜腻而腐朽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烛台下方,摆放着银质的餐盘、刀叉、高脚杯。
一切陈设都精致得像是顶级餐厅,除了那些餐具上雕刻的图案——
全是扭曲的内脏、睁开的眼睛、张开的嘴巴。
“敬大术士亚恩!”
鲍拉举起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酒杯,里面盛着暗红色的液体,在烛光下荡漾。
“敬大术士亚恩!”
艾伦同样举杯,两人轻轻碰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他们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落,在洁白的衣领上留下刺目的痕迹。但他们毫不在意,反而露出陶醉的神情。
烛光摇曳,红垫铺桌。
这个能容纳五千人的会所,在无人注意的废弃工厂中,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一个小时后,独属于欲肉教门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