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海浪轻轻拍打海岸的低语。
一直如同沉睡般平静的白池,眉头忽然紧紧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不稳。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困兽呜咽般的呻吟,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
并非身体创伤的疼痛,而是梦境——不,是记忆的凌迟。
赤犬狞笑的熔岩巨拳、艾斯决然转身时火焰的温度、自己嘶吼却无法动弹的绝望、还有最后……
艾斯那副为了让所有人安心而强撑出的、刺眼无比的“满足”表情……
“不……停下……来得及的……我明明……!”
她无意识地呢喃,双手死死揪住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
几乎是同一时刻,正对着星空沉默打坐的路飞,心脏猛地一跳,仿佛某种感应被触发。
他豁然起身,从够已经熄灭的篝火边冲向给白池搭建的安全屋,橡胶手臂伸长抓住树干,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弹射回舱内,精准地落在白池床边。
白池就在这时,猛地睁开了眼睛,长时间处于黑暗中,她的瞳孔先是涣散,映出木质天花板。
随即,那场炼狱般的战争画面带着灼热的温度和血腥气倒灌而入,让她瞬间窒息。
心脏像是被烫穿,传来真实无比的剧痛,喉咙被无形的愧疚扼住。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逆着昏暗灯光、蹲在床边、脸上写满紧张和某种沉重理解的路飞。
四目相对。
没有埋怨,没有“为什么是你”的诘问。
那种厌恨的念头从未在白池心中滋生过,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艾斯保护路飞,就像她会保护路飞、路飞也会保护他们一样,是无需理由的本能。
此刻她眼中汹涌而出的,是更深的、近乎毁灭性的自我谴责。
为什么她没能更快?
为什么她没能察觉那家伙的意图?
为什么她的能力……只能做到那种程度?
如果她更强……
如果她能控制住局面……如果她能……在他们攻击之前就……
总想着保护其他人,但真正需要的时候却还是只能被保护着躲在后面吗……
“呃啊——!”
极致的痛苦和无力感让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本就脆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泪水瞬间决堤。
这种情况下,她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迅速浸湿了鬓边的黑发。
路飞就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看着她的眼泪,好像看到了几天前的他自己,伸出双手用力地、稳稳地握住了白池冰冷颤抖的手。
路飞的手很暖,带着常年锻炼的厚茧。
力度大得有些疼,却奇异地传递过来一股磐石般的支撑感。
“白池。”
路飞叫白池的名字,声音是经历过嘶吼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艾斯……是为了保护我。”
不是辩解,不是推卸,而是在陈述一个他们都必须面对、并共同承载的、血淋淋的事实。
路飞这个平时大大咧咧好像没什么脑子的人,在将责任往他自己身上揽,这和她一同分担这份痛苦。
白池的指尖在他掌心颤抖,泪水流得更凶。
她本来就是一个思维敏感的人,路飞对想法她可以轻易洞察,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奇异地慢慢止住了身体的颤栗。
白池反手握紧路飞的手,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
看着路飞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傻气的眼睛里,此刻沉淀着和白池此刻一样的痛,却还有一种……更坚硬的东西。
他在努力……他也在承受……
他不能倒……艾斯最后的愿望……
艾斯临终时那努力弯起的、温暖又安心的眼睛,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白池眼前。
“谢谢你们……爱着这样的我……”
明明是不甘心,但又带着一丝宽慰。
这句话,是对路飞说的,是对所有伙伴说的,也是对她说的。
艾斯直到最后,都在笨拙地想要减轻他们的痛苦。
如果连他们都沉浸在自我毁灭的懊悔里,艾斯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一股冰凉而坚硬的决心,如同深海下的潜流,渐渐压过了沸腾的痛苦。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忍痛,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几乎将她撕碎的自我埋怨死死压制住。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路飞。”
良久之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们……要活下去。”
不是“我要”,是“我们要”。
这是承诺,也是对彼此的束缚。
路飞重重地点头,眼神亮了一些。
“嗯!连艾斯的份一起!”
这时,得到动静的雷利走了进来。
他先看了一眼紧握双手、传递着无声力量的两个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欣慰,随即目光落在白池身上。
尤其是她那双虽然红肿却已燃起冰冷火焰的眼睛,以及那头异常乌黑的头发时,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他走到床边,没有客套,粗糙的手指直接搭上白池的手腕,片刻后松开。
“生命力亏空得厉害,精神透支严重。”
雷利的声音很平静,带着阅历沉淀后的了然。
“比外伤麻烦。但死不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才看向白池,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说教起了对方,哪怕他知道,这种事情在外无数次也是一样的。
“丫头,拼命不是这么个拼法。留得命在,才有以后。”
他居然也在吗……
白池的思维随着他的出现呆滞了一会,很快就挣扎着,在路飞的搀扶下坐起身。
她没有看雷利,而是先低头看了看自己和路飞紧握的手。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路飞都愣住的事。
她轻轻挣开路飞的手,不顾身体的虚弱和摇晃,掀开被子,踉跄着下床,直接跪在了雷利面前,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雷利先生……”
她的声音因用力而颤抖,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求您……教导我变强。”
“我想变强的,是这双手。”
她抬起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是这双脚,是这个身体,是能看清危险的眼睛,是能做出判断的头脑!”
“强到……能在灾难发生前就阻止它!强到……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强到……足以站在他们身边,而不是被保护在后面!”
“求您了!”
一场大战已经能让她看透了很多,所有的能力再过花哨,但也不是无敌的。
真正靠得住的,从来都是自己一点点积累下来的。
所以她所求的,是最纯粹、最扎实的力量根基。
是能掌控局面、保护他人的绝对实力。
舱内一片寂静。
路飞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池,嘴唇紧抿,眼中是同样的渴望。
雷利沉默地看着她。
他想起罗杰海贼团,那艘船上没有依赖果实能力的风气,大家信奉的是自身的体魄、霸气、意志与伙伴间的默契。
白池此刻的眼神和诉求,意外地契合了那种信念。
良久,他弯腰,将白池扶了起来,手按在她消瘦却挺直的肩膀上。
“教你可以。”
雷利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几分随意,但眼神锐利如刀。
“但我教人的方式,就是往死里练。没有捷径,没有侥幸。”
“你的身体现在像破了的桶,先得补好,才能盛更多水。霸气、体术、战斗直觉……一样样来,而且,会比你想象中更枯燥,更痛苦。甚至可能……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明显进步。”
“你能坚持吗?不是靠一时意气,是每天每时每刻,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也能坚持吗?”
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雷利刻意的板了下脸想看看白池的态度。
一听对方松口,白池猛的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像被淬炼过的黑曜石,没有丝毫动摇。
“能。只要有一丝变强的可能,无论多久,多苦,我都能。”
懒惰的苦果她已经吃过了。
那份没有说出口的情感,没能保住的人,在面对突发情况的无力,都是曾经懒惰的她种下的果实。
现在……
代价她已经体会过了,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好。一个两个,都是麻烦的小鬼。”
雷利哼了一声,眼底却掠过一丝真正的笑意。
痛苦但是自检、沉默但是坚强,有想法就会付出行动的果断,又懂得尊重善于观察他人情绪,在此基础上,她还不是一个性格沉闷的人。
越是和对方相处下来,雷利就越是喜欢这样的品质,既然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那么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还是等着对方欠他的那份酒呢。
于是,在雷利的安排下,路飞和白池被带到了岛屿深处,一片与世隔绝的修炼地。
白池缓过劲来后,就对现状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比如说把他们从顶上战争带回来的是谁。
路飞在马林梵多给失散的伙伴传递了信息,他们需要潜心修炼两年,然后在香波地群岛重聚。
梅丽号还是没有坚持下去,他们在水之都为梅丽饯行后获得了新船。
在自己离开后后续加入团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钢铁之躯另一个是钙含量超标的音乐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