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出事了?
程处辉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能有什么事?
在长安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人敢动他程家不成?
活腻歪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杨公公那副看好戏的表情,还是让他心里有点犯嘀咕。
他不敢耽搁,立刻加快脚步,匆匆朝着宫外走去。
一回到国公府,程处辉就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整个府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下人们一个个低着头,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都不敢喘。
看到他回来,也只是匆匆行个礼,然后跟躲瘟神一样迅速溜走。
程处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快步走向后院主卧。
推开门,只见李丽质正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儿子程立君,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
往日里,这个时间点,屋子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奶妈、丫鬟围了一圈。
今天却只有她们母子俩。
“我回来了。”
程处辉放轻了脚步,试探着开口。
李丽质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但程处辉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平静之下,压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走到软榻边坐下,从李丽质怀里抱过儿子。
程立君看到他,立刻“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要抓他的胡子。
程处辉逗弄着儿子,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李丽质的反应。
“我从蓝田县回来,先进宫见了父皇。”
他慢悠悠地开口。
“出宫的时候,碰到了杨公公。”
“他跟我说,家里出了点事。”
听到这话,李丽质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起头,看向程处辉,那双漂亮的凤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兴奋的光芒!
“是啊。”
她平静地回应道。
“是出了点事。”
程处辉的心沉了下去。
完犊子了。
看老婆这反应,这事绝对小不了!
而且,十有八九是她亲自干的!
“谁?”
程处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你把谁给办了?”
李丽质的嘴角,缓缓勾起得意的弧度。
“还能有谁?”
“东宫长史,褚遂良!”
程处辉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褚遂良?
那个天天跟自己作对,仗着是太子的老师就各种找茬的老顽固?
他老婆把褚遂良给办了?
“你……你把他怎么了?”
程处辉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李丽质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她指着外面,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好几度!
“我抓了他!把他关进了大理寺!”
“夫君你是不知道!这个褚遂良,简直就是个硕鼠!蛀虫!”
“他仗着自己管着商部,大肆收受贿赂!”
“那些想要拿到经营许可的商人,不给他送礼,门都进不去!”
“他还克扣那些小商人的货款!人家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他动动嘴皮子就吞了一大半!”
“我这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程处辉听着李丽质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扶着额头,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的好老婆,我的好公主殿下。”
“你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行不行?”
程处辉试图安抚李丽质。
“你这么激动,会吓到咱们儿子的。”
李丽质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程立君,总算把音量降了下来。
但她脸上的得意和兴奋,丝毫未减。
“夫君,你难道不为我高兴吗?”
“我可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褚遂良那个老东西,天天在朝堂上跟你唱反调,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程处辉苦笑。
“高兴?我高兴得快要哭了。”
“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
程处辉把儿子轻轻放到软榻上,拉着李丽质的手,让她重新坐下。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件事,到此为止。”
“不许再查下去了。”
李丽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猛地甩开程处辉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到此为止?为什么!”
“程处辉,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是在帮你!你居然让我停手?”
“那个褚遂良贪赃枉法,证据确凿!”
“我把他送进大理寺,是替天行道,是为民除害!你居然让我算了?”
李丽质的声音又控制不住地拔高,漂亮的凤眸里满是不解和委屈。
“你到底站哪边啊?”
程处辉看着自家老婆这副炸毛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公主的脑回路就是比较简单直接。
“我当然站你这边。”
他耐着性子,重新抓住她的手。
“但是老婆,你有没有想过,褚遂良贪的那些钱,都去哪了?”
李丽质一愣。
“当然是他自己吞了!还能去哪?”
“他自己?”
程处辉摇了摇头,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觉得,光凭他一个东宫长史,有胆子贪那么多钱吗?”
“那些钱,恐怕不是给他自己花的。”
“你想想,谁现在最需要钱?”
李丽质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冰雪聪明,立刻就想到了关键。
“你是说……皇兄?”
她口中的皇兄,自然是被废的太子,李承乾。
程处辉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八九不离十。”
“褚遂良是太子的老师,是东宫旧臣,他对太子的忠心,满朝皆知。”
“现在太子被废,圈禁在宗正寺,他这个做老师的,能不着急吗?”
“想办法捞钱,为太子上下打点,甚至图谋别的什么,都合情合理。”
李丽质的眉头紧紧蹙起。
“可……可贪污就是贪污!就算是为了皇兄,也不能成为他搜刮民脂民膏的理由!”
“我明白。”
程处辉说。
“我比谁都明白。”
“但老婆,褚遂良这个人,虽然品行有亏,但他……是个难得的人才。”
“大唐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就是人才!”
“尤其是懂经济,会管理的人才。”
李丽质更不解了。
“人才?就他?一个大贪官,算什么人才?”
“你别不信。”
程处辉解释道,
“你以为商部是谁都能管的吗?那是个全新的衙门,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
“褚遂良能把商部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整个大唐的商业运转起来,这就是天大的本事!”
“你再想想,父皇是何等英明的君主?”
“你觉得褚遂良在商部搞的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父皇的眼睛?”
李丽质彻底沉默了。
是啊。
父皇洞察秋毫,朝堂上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褚遂良如此大规模地敛财,父皇怎么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