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红旗的甲喇额真不知道这支部队的厉害,又发动了一次决死冲锋。
结果不出所料,三排强大打完,又有数百人躺在了雪地里,没有死掉的人躺在雪地里痛苦的哀嚎,更加增添了战场的惨烈。
剩下的数百人,不等甲喇额真下命令,扭头就跑,打死也不再向前冲锋。
这哪里是战争,这是在送死,是一边倒的屠杀。
埋伏战打到这个程度,这个甲喇额真也算是倒霉的了。
他看了看剩下的不足七八百人的队伍,各个惊慌失措,知道大势已去。
招呼一声,向远处的山林中溃散而去。
都说女真有收殓同伴尸体的传统,只要将同伴的尸体带回去,那么死去的同伴的家产就有他的一半,这也是明军和建奴开战以来斩获头颅非常少的原因。
但最近的时期,女真仿佛不再坚持他们的这个传统,只要战败,往往匆匆忙忙地撤退,根本顾不上去收殓同伴尸体。
以前有这个传统是因为他们每次打仗都是占主动进攻的优势,明军要么战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收殓同伴尸体,要么就是被吓破了胆。
龟缩在军堡里不敢出城,也给了他们从容打扫战场的机会。
毕竟他们女真人物资匮乏,死去同伴的尸体上或多或少都穿着装备,收殓尸体不光能获得物资,还能按照努尔哈赤的要求多分得同伴的财物。
近半年以来,形势发生了改变,尤其是从鞍山攻防战开始,明军的炮火犀利,他们别说可以从容地收殓同伴。
只要走进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他们自己的性命都没法保证,谁还有心思去收殓尸体?代价太大了,还是保护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这次的战斗也是一样,在两次的冲锋撤退的过程中,有些人也想将同伴顺势拖下战场,可没有拖动几步远,只觉得后背一凉,他们也倒在了血泊当中。
人教人往往教不会,但是事情教育人非常见效,在数十人拖动受伤同伴被打倒在战场上以后,再也没有人停下来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他们连滚带爬向远处跑,恐怕下一颗子弹就要了他们的性命。
王文斌见到敌人撤退,一边派人打扫,统计伤亡情况,一边派人去找回跑到远处的战马。
这场战斗打下来,轻伤二十人,没有重伤和死亡,爬犁马匹受伤二十多匹,毕竟马匹没有披甲。
重伤的杀死分解成马肉,轻伤的进行包扎治疗,准备继续赶路。
没多长时间,战场打扫完毕,打死打伤建奴七百二十人,缴获破铜烂铁刀剑以及皮毛衣服一大堆。
王文斌留下二十个轻伤的人员负责掩埋尸体和战利品,就地隐蔽起来等待大部队的到来,他带了剩余的队伍继续向西平堡进发。
黄昏时分,王文斌的爬犁大队到达西平堡的外围。
登上山坡观看,此时的西平堡,早已成了人间炼狱。
罗一贯修建的外围工事早已经在建奴大军的凶猛攻击下丢失殆尽,所有的明军和百姓都退守进西平堡内,依仗着城墙做最后的抵抗。
城墙下,堆满了女真人和明军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渍渗进雪地,冻成了黑褐色的冰坨。
努尔哈赤的六万大军,像潮水一般一波波冲向城墙,他们扛着云梯,举着盾牌,口中发出嘶吼,箭矢如密雨般射向城头。
小小的西平堡仿佛是惊涛骇浪当中的海边礁石,每一波巨浪拍打而来,都仿佛要彻底吞没它,但浪潮退去,它依然屹立不动。
城墙上的明军士兵,个个血染征袍,不少人已经没了兵器,只能用砖石砸向城下的敌军。
守将罗一贯身披重甲,头盔早已被箭矢射穿,脸上布满血污,他手中的长刀砍得卷了刃,却依旧站在城墙缺口处,嘶吼着指挥防御:“顶住!都给我顶住!”
他身旁的亲兵,只剩下不到十人,一名年轻的士兵刚举起滚木,就被后金的狼牙箭射穿了胸膛,惨叫一声栽下城头。
罗一贯红着眼,一刀劈翻一个爬上城头的金兵,却也被对方的弯刀划开了胳膊,鲜血瞬间浸透了甲胄。
“总兵!东北角城墙塌了!” 一名校尉哭喊着跑来。
罗一贯回头望去,只见一段丈余长的城墙已被狗鞑子的火炮轰塌,数十名鞑子兵正从缺口处涌入,明军士兵拼死堵截,却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冲击。
他心中一沉,西平堡的兵力本就三千人,经过连续三日苦战,如今能战者已不足千人,弹药也早已耗尽,连弓箭都成了稀罕物,只能用刀枪和砖石勉强支撑。
“传我命令,所有预备队,全部顶上去!” 罗一贯拔出腰间的佩剑,就要亲自冲过去,却被亲兵死死拉住。
“总兵!您不能去!您要是没了,西平堡就彻底完了!”
罗一贯望着城下如蚁群般的女真大军,眼中满是绝望。
他知道,西平堡撑不了多久了,或许,这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就在此时,女真大军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只见一支数百人的明军队伍,打着火红的军旗,先是一排排的马拉爬犁战车一般撞向女真人的后队,后面是排着整齐的队列,一边前进一边噼里啪啦放着火枪。
这正是王文斌率领的爬犁队伍,他们见到西平堡摇摇欲坠,不敢再等,悄然绕到了敌军包围圈的西侧。
这里是女真大军的侧翼,防守相对薄弱,且地势开阔,正适合火器发挥威力。
战士们背着装备从爬犁上跳下来,排列成战斗队列,准备战斗。二百多辆爬犁仿佛战车一般排成冲锋阵列缓缓前进,燧发枪队和投弹手跟随爬犁前进。
建奴大军从没有想过有人会从从后面发动攻击,他们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广宁的大军明天才能到达。
至于明军的先遣部队已经派人去拦截了,努尔哈赤始终贯彻的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派出镶红旗的精锐前去埋伏拦截。
两倍于敌,以有心算无心,这样的重兵招待也算是对得起这股明军了,轻松吃掉那股先遣队手拿把掐。
而他要集中优势兵力专心致志地攻打西平堡,拔掉这颗钉子,就打开了通向广宁的通道,直达明军的柔弱腹地,到时候想怎么抢就怎么抢!
因此,他们后阵防御非常薄弱,等发现敌人,调集部队开始防御的时候,爬犁战车已经距离他们的大队不足五百步。
等到女真人乱哄哄形成一道薄弱的防线时,爬犁已经距离三百步。
“爬犁冲锋!冲垮阵线!” 王文斌高声命令。
爬犁如同一道决堤的洪水慢慢奔腾起来,飞快向着敌人的军阵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