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丞听得眉头紧锁，耐心耗尽，不想再听他们废话。
这对夫妻眼里果然只有利益，半点不关心女儿为什么生气或者受了什么委屈。
“婚约没变。”他冷声再次打断。
“协议是我不签，爷爷同意了，现在，沈知意人在哪里？”
他不想再跟他们多费一句口舌。
沈家父母被暂时安抚，又被他后半句问得一愣。
“知意？她……她说出去散心了，没具体说去哪儿啊。”沈母茫然道。
沈父忽然一拍脑门：“对了，她肯定是去找林薇那丫头了，她们俩最好，准在一起。”
他说着，也不管合不合适，直接拿起客厅座机，拨通了林薇的电话，还特意按了免提，想让宋丞听见以示配合。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林薇的声音：“喂？沈叔？”
“小薇啊，是我，知意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呢？”沈父问。
“对啊，我们在一块儿呢，在吃甜品，怎么了叔叔？”
林薇毫无防备，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哦哦，没事没事，就问问，你们在哪儿吃呢？”沈父继续套话。
“就老地方，甜心密码嘛，知意最爱吃这家了。”
林薇顺口就说了出来，说完可能才觉得不对劲，“哎？叔叔你问这么细干嘛？是不是……”
她话没说完，宋丞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他不再停留，转身就往外走，步伐又急又快。
“哎？贤侄？宋丞！”
沈父对着他的背影喊，又赶紧对着电话说，“没事了小薇，你们玩，你们玩。”
匆匆挂了电话。
沈母看着宋丞消失的方向，又看看丈夫，后知后觉地嘀咕：“他这是去找知意了？火急火燎的，不会又要吵起来吧？”
沈父摆摆手，嘟囔道：“年轻人吵吵闹闹正常，只要婚事没黄就行。”
宋丞坐回车里，对司机报出店名。
车子疾驰而去。
他靠在椅背上，想象着等会儿见到沈知意时她的反应。
是继续冷着脸不理他，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松动？
不管怎样，他得让她知道，他选了她。
在她和那些所谓的家族利益，规矩体面之间，选了她。
……
林薇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电话里，沈叔叔旁边是不是有别人说话？
他好像还提到了宋丞？
再结合沈叔叔突然打电话来问位置……林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宋丞找上门，沈叔叔被迫当内应了吧？
她这边心里正打鼓，一抬头，看见对面的沈知意正埋头跟眼前那碟舒芙蕾奋战。
沈知意化悲愤为食量，一勺接一勺，吃得格外投入认真，腮帮子微微鼓着，眼神放空，显然完全没留意到刚才那通电话，也没注意到闺蜜的异常。
林薇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是自己嘴快暴露了位置。
直到沈知意终于解决了最后一口舒芙蕾，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才感觉气氛有点安静。
她看向林薇，发现对方面前的甜点一口没动，握着手机，表情古怪。
“薇薇，你怎么了？甜品不合胃口？还是出什么事了？”沈知意疑惑地问。
林薇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个……知意，我问你个问题哈，纯假设！如果……我是说如果，宋丞现在突然找来这里，你会怎么样？”
沈知意想都没想，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银质小勺，恶狠狠地说：“还能怎么样？用这个敲他脑袋，把他那张脸打成猪头！让他知道欺骗姑奶奶感情的下场！”
她说得气势汹汹，但配合着嘴角还没擦干净的奶油渍，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点滑稽。
林薇被逗笑了，但笑完更愧疚了。
她把手机通话记录递过去，坦白从宽。
“那个……知意，对不起啊，刚才是你爸打来的电话，问你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在哪儿，我没多想，顺嘴就说了这里，挂了我才反应过来，好像听到宋丞在你家……他可能是来找你的。”
沈知意看着通话记录，愣了几秒，随即摆摆手。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的错。，是我爸……”
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疲惫。
“躲着也确实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她生气，难过，根本原因不是那份协议本身能带来多少利益损失。
她沈知意不缺那点钱和保障。
她失望的是宋丞的态度。
他居然会在她和家族利益之间权衡，犹豫，甚至试图隐瞒。
这让她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重要到让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两人正说着话，甜品店门口的风铃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乱响。
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冲了进来，带进一股室外的凉气。
是宋丞。
他显然来得匆忙，不知道路上是不是真闯了红灯。
这附近是老街区，车子开不进来，他只能把车停在远处一路跑过来。
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呼吸还有些不稳。
向来注重仪态、恨不得每根头发丝都待在正确位置的宋二少，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狼狈。
他一眼就锁定了角落里的沈知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无视了周围顾客投来的好奇目光。
沈知意看到他这副样子，心脏没出息地快跳了一拍。
她努力压下心里不该有的担心，绷起脸，扭过头不看他，但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他。
跑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公司？
还是……她心里开始乱糟糟地猜测。
林薇看着眼前这阵仗，虽然作为闺蜜她无条件站沈知意，刚才吐槽宋丞也很起劲，但她也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插不上手，最终还得他们自己说清楚。
她清了清嗓子，在宋丞走到桌前时，抢先开口。
“哟，这不是宋二少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小巷子里来了？看您这气喘吁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狗追呢。”
她故意上下打量他，眼神戏谑。
“不过嘛，看在你这么着急赶来的份上，暂时不给你差评，但是！”
她话锋一转，表情严肃。
“宋丞，我不管你们宋家有多少规矩算计，知意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再敢让她伤心，让她瘦成这样，”
她指了指沈知意尖了不少的下巴。
“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宋家二少，照样找人收拾你，听见没？”
宋丞被林薇这一通警告说得愣了一下，但他此刻心思全在沈知意身上，只是对林薇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目光却紧紧黏在别过脸去的沈知意身上。
林薇见状，知道该退场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沈知意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好好谈，把话说开，我就在隔壁街咖啡店，有事随时叫我。”
说完，她又警告地瞪了宋丞一眼，才拎起包走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林薇一走，桌子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舒缓的背景音乐和隐约的餐具碰撞声。
沈知意盯着桌上空了的碟子，就是不看他。
宋丞在她对面坐下，气息还没完全平复，看着她明显消瘦的侧脸，心里也不舒服。
“你……” 沈知意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干涩，还是没看他。
“跑这么急干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还是没忍住担心。
宋丞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喉咙有些发紧。
他很少有这样词穷的时候。
他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和懊恼的神情，声音很低：“对不起。”
沈知意睫毛颤了颤，还是没转头。
“我不该在你和那些东西之间犹豫。”
宋丞继续说着，“我应该一开始就选你。毫不犹豫地选你。”
沈知意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他眼睛里有红血丝，下巴上也有新冒出的青色胡茬，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心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松动，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选我？因为老爷子又给你下新任务了？还是协议的事有变，需要哄着我签？”
“协议作废了。”
宋丞直接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跟爷爷说了，如果要靠那份东西才能拿到继承权，那我不要，宋家不能靠牺牲你的尊严来换。”
沈知意怔住了。
协议作废？
他为了这个，去跟老爷子对峙？
甚至可能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东西？
她心里是有些震惊的，但脸上还是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故意哼了一声。
“哦，作废了，那又怎样？反正我在你眼里，也不过是联姻的工具，利益权衡的筹码罢了。”
“不是！” 宋丞急声否认，下意识伸手想去抓她的手，又在半空停住，怕她甩开。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哪怕没有那份协议，没有宋家的好处，我也要娶你。”
他顿了顿，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灼热。
“你从来都不是筹码，你是我……权衡之后，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选择，是我自己想要的。”
沈知意呆呆地看着他，似乎看到了她一直渴望确认的在意。
原来，他是在乎的。
很在乎。
在乎到可以对抗家族，放弃近在眼前的巨大利益。
他之前的隐瞒和犹豫，或许不是因为轻视她，而是因为他自己也在挣扎，在理清那混杂着利益，野心和逐渐失控的真心的复杂情绪。
所有情绪涌上心头。
沈知意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反而抬起下巴，摆出一副傲娇的样子。
“谁，谁要你选了！花言巧语……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宋丞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里又软又疼。
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沈知意的手指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开。
“是不是骗人，你用一辈子来验证，好不好？”
宋丞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沈知意脸一红，抽了抽手没抽动，也就由他去了，小声嘟囔：“那得看你表现……”
……
深城。
舒念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公寓，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就接到了顾淮的视频邀请。
她靠在沙发上，笑眯眯地接通。
屏幕里的顾淮似乎也在家里，背景是书房，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看起来温和又居家。
“下班了？今天累不累？” 顾淮问。
“还好，刚完成一个阶段的报告。” 舒念伸了个懒腰，“你呢？宋丞那边的事，彻底解决了？”
“嗯，差不多了，宋建明出局，宋丞在老爷子那里算是过关了。”
顾淮点点头，想起什么，嘴角微扬，“不过听说，他最近忙着哄未婚妻，焦头烂额。”
舒念好奇地睁大眼睛：“真的？沈小姐还没原谅他啊？因为那个协议？”
宋丞现在除了和顾淮谈工作，私下偶尔也会小聚，虽然谁也没承认已经放下过去，重新接受了对方这个朋友。
但所作所为，和朋友无异。
宋丞上次找他诉苦，说了这些事。
顾淮也就在和舒念聊天的时候顺便提了起来。
“大概吧，宋丞今天下午火急火燎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估计是找人去了。”
顾淮像看热闹不嫌事大，随即又看向舒念，“不像我们，从来不吵架。”
舒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比较逗乐了：“顾总，你这是在炫耀吗？”
“陈述事实。” 顾淮面不改色，眼底却藏着笑。
“对了，邢佳的伴娘服，你选好了吗？需要我提供意见吗？”
“才不要，你的直男审美，我怕你帮我选个金色的。” 舒念嫌弃地皱皱鼻子，随即又兴致勃勃地说，“我发图片给桃子一起看了，我们觉得那件浅蓝色的抹胸款最好看，不过还得等佳佳最后定……”
两人就这么隔着屏幕，聊着朋友们的八卦，讨论着伴娘服，说着各自工作上琐碎又有趣的小事。
对他们而言，最好的感情，莫过于此。
各自忙碌，彼此牵挂，分享喜悦，也分担烦恼。
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确认彼此是那个最对的人。
……
晚上，宋丞和沈知意两人像之前偷偷出去玩那样，沿着老街逛吃逛吃。
沈知意抱着刚出锅的糖炒板栗，吃得像只小松鼠，嘟囔地说：“不想回家，听爸妈唠叨就烦。”
宋丞接过她手里的空纸袋扔进垃圾桶，牵起她的手，“那就不回，去我那儿。”
反正已经是未婚夫妻，他的家，自然也有她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