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英捷讲着讲着,不知不觉闪起了泪光。她其实完全能理解盛栀的想法,但早已把盛栀当成自己女儿,所以一想到盛栀要去住校、以后会离开自己这些事,就忍不住想哭。
盛栀看着她,眼眶有一丝发烫,去拿纸巾递给她。
蒋英捷擦了擦泪花,坦诚郑重道:
“栀栀,蒋姨喜欢和你在一起,你的到来让我的世界变得更好,请你相信我,你很重要,我……很爱你。”
盛栀长睫闪了闪,心在那一刻被濡湿。
以前,盛怀蓁也会这样直白地说,爱你。
泪水终究模糊了她的双眼。
两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哭到最后,她们看着对方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
蒋英捷想起了正事,连忙借坡下驴,
“栀栀,就一直住在这里好不好?不要去住校,等你大学毕业,成为真正的大人后,再好好做决定。”
盛栀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
半年后,正值蒋英捷的父亲举办生日宴,于是蒋英捷和谢时序带着谢北聿和盛栀来到了港城,顺便来游玩。
蒋鸿成看到老友的孙女盛栀,颇为喜悦,给她包了红包,盛栀也跟着谢北聿叫一声“谢谢阿公”,全程落落大方,该吃吃该喝喝。
蒋英捷环顾四周,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蒋鸿成二房三房太太的子女孙辈,这次生日宴上还多了一些人。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太的娘家那边亲戚。
餐宴中途,蒋英捷被她这位三房小妈嬉笑招呼着看才艺表演。
她才品出一丝不对劲。
璀璨的水晶灯下,昂贵的黑色钢琴前,一个身着白色公主裙、装扮精致、年龄和盛栀差不多的小女孩坐了下来。
袅袅钢琴音从小女孩指尖倾泄而出。一曲完毕,女孩站起来,对蒋英捷甜甜道:“蒋阿姨好。”
蒋英捷抱着胸,不动声色地点头。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个弹钢琴的小女孩是她三房小妈的弟弟的女儿。这位三太消息十分灵通,早已听说蒋英捷在京城收养了一个女儿的事。
早前还在电话里笑嘻嘻地试探过蒋英捷,一直问她收养的条件是什么。蒋英捷随口胡扯:哦,貌美如花,多才多艺。
“雨彤过来,和你蒋阿姨聊会天。”
三太朝小女孩招手,满脸精明的笑意。
谢家是豪门世家,多收养一个,反正对他们来讲轻而易举。如果她这侄女能进谢家,那简直白得的小金库,她还可以借此机会多和谢家来往,为自己儿孙多铺路,说不定以后还有大用处!
唉,谁叫她这个弟弟嗜赌成性,想要把雨彤丢给自己养,三太不想养,嫌麻烦。
“她弹得好听吗?”谢北聿见盛栀往钢琴和白衣女孩的方向看,问道。
盛栀:“好听。”
谢北聿勾唇嗤笑:“我觉得一般。吃个饭也能整这出,花架子,出来哗众取宠以小博大的。”
盛栀看了眼谢北聿,忽然觉得谢北聿很多时候讲的话像大人,也能轻易看出一个场面的各种东西。
蒋英捷优雅对三太一笑:
“孩子就让她去和孩子玩咯。三妈,她是你侄女,我也算你继女吧,论辈分来讲,她应该叫我声姐,而不是叫阿姨吧。”
三太笑容僵在嘴角,对小女孩说:“雨彤,你去找小伙伴玩吧。”
看来今天还得多磨磨蒋英捷。
那个叫雨彤的女孩乖巧地点头,走向了小孩堆。
谢北聿全程和盛栀待在一起,中途他被蒋鸿成叫去书房了下。
——啪嗒一声。
盛栀和蒋家一个女孩子讲话的时候,一个白色发箍正巧掉在了她的脚边。
盛栀收住了刚要踩到发箍的脚,往侧边一看,是那个弹钢琴的雨彤。
只见雨彤惊讶地捂了捂嘴巴,眼神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打量着盛栀,
“唉,你能不能帮我捡一下?”
盛栀看着雨彤,眨了眨眼:“你手没残废,自己捡。”
她很小时候,盛怀蓁就告诉她,无论在哪,要把自己的感受放第一位,大胆拒绝别人。
无论大小事,别讨好别人,别让自己难受,别害怕冲突,没什么大不了的。
雨彤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她过去对同班女生这样做,很少碰壁,
雨彤不依不饶:“我今天穿的是白裙子,我怕弄脏了,能不能帮我捡一下,谢谢哦。”
盛栀听着她的理由笑了:“不捡。”
“你……”面前都是蒋家几个同龄女孩子,雨彤面子有点挂不住。
一道飞脚猛然踢走那个发箍。
谢北聿下一秒就站在盛栀身边,瞥了眼雨彤,“自己捡。”
雨彤可怜兮兮地咬了咬唇,“北聿哥哥,你为什么要把它踢走。”
“我和你不认识,别叫这么恶心。”谢北聿蹙了蹙眉,直言不讳,“你使唤我妹,我很不爽,懂了吗。”
他没多废话,直接拉着盛栀离开这片。
旁边蒋家年龄稍长的女孩开口吐槽:“宋雨彤,你戏太多了,去吃点东西塞塞喉咙别讲话了。”
那边,三太对蒋英捷不依不饶,皮笑肉不笑:“……英捷啊,你这收养一个也是养,收养两个也是养,你看雨彤,长得不错,又有才艺,挺符合你的标准,是不是。”
蒋英捷耐心差不多耗尽,脸也冷了几分:“看来我是许久没待在港城,让人以为我能被随意安排了?”
三太闻言,也收起几分笑意,“英捷,你这话说得,别这么难听。我看那个叫盛栀的小女孩也没叫你一声妈,你养她也未必养得熟。”
蒋英捷犀利的眼神倏然盯向三太。
三太莫名胆寒一瞬。眼前的蒋英捷,确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被拿捏的姑娘了。
“关、你、屁、事。”蒋英捷一边蹦字,一边用眼刀剜三太。
三太睁大了眼睛。
正好这时,谢时序和蒋鸿成聊完事,从一旁的书房里出来。
“怎么了这是?”蒋鸿成看着三太和蒋英捷之间剑拔弩张的情景,“有话好好说,家和万事兴。”
三太连忙踱步到蒋鸿成身后。
谢时序已经第一时间走到蒋英捷身侧。
蒋英捷眸子里是不容侵犯的傲然,大声说:“盛栀是我唯一的女儿,今后如果谁还想给我塞女儿,那么不好意思,塞的人和被塞的人,你们自生自灭,怎么死的不要来找我。”
她向在场人强调:“我这辈子只有盛栀一个女儿,只有谢北聿一个儿子,今后谁在我面前叽叽歪歪,别怪我心狠手辣。”
盛栀和谢北聿听到这两句声如洪钟的话,停在了原地。
“行了,”蒋鸿成无奈开口,看向三太,“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做离谱的事。”
十分钟后。
盛栀在卫生间门口碰到了三太。
三太在蒋英捷那里吃了瘪,满肚子不快,碰到盛栀,又恰巧没人,忍不住又开口试探,
“小姑娘,你蒋姨怎么那么凶?你在家里应该很怕她吧。她这样子,你恐怕有一天会被她赶出家门哟。”
盛栀看着三太,沉默片刻,最终认真道:
“您是长辈,请不要这样说我妈妈。”
蒋英捷在别人面前维护她,她也要维护好蒋英捷。
三太瞠目结舌:“你刚才不是没叫她妈妈?”
盛栀毫不犹豫:“她叫我女儿,我也会叫她妈妈,请不要在背后说我妈妈坏话。”
蒋英捷走近洗手间,听到盛栀的这句话,怔在原地。
“妈,”盛栀看到蒋英捷,走过去,“我好了。”
蒋英捷心潮翻腾,内心中柔软的角落被戳中。
不是因为这句妈,而是因为盛栀在别人面前对自己的信任和爱护。
“好,我们去吃点东西。”她牵过盛栀的手,不再理会其他。
电话铃声响起。
蒋英捷接通。
“我的公主殿下,”谢时序温沉暖意的声音传来,“带着孩子,请往大门走。”
蒋英捷:“这就走了吗?”
“你也不想待了,不是吗?”谢时序轻笑。
谢时序了解,蒋英捷在蒋家有许多不痛快的地方。
什么礼节,什么涵养,没有什么比蒋英捷的痛快重要。他也不需要面面俱到,只需要和他的爱人永远站在一起,守护好小家庭。
蒋家捷带着盛栀,叫上谢北聿,走了出去。
一辆敞篷车停在了蒋家大门口。
谢时序坐在驾驶座,朝蒋英捷伸出手,掌心朝上,笑意温润,
“一起私奔吗,我的公主殿下。”
蒋英捷唇角弯起,努了努嘴,傲娇提醒他,“孩子们还在呢。”
谢北聿早已见怪不怪:“没事,你们把我们当隐形人就行。”
谢北聿和盛栀坐在了后排。
汽车畅快地奔驰在夜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