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来也是坐这个位置吗？”
等待上菜的期间，周朗酝酿再三，还是假装不经意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妻子听闻之后，面上再次浮起不悦的情绪，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当然不是啦，我们都是三四个人一起来的，这里哪坐得下？”
妻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答。
周朗知道，每当妻子觉察到自己仍在怀疑她的时候，总是会很生气。
哪三四个人？
所以这句到了嘴边的话，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好在这时，服务员已经端来了餐盘，开始给他们上菜。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虽然等位要很久，但别人上菜快啊。
先上的两个菜，是煨豆腐和鳝丝。
热腾腾的摆在桌上后，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尝一尝吧，他们家的这个煨豆腐是一绝”
妻子率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给周朗介绍。
“嗯，果然很鲜”
周朗却没有去夹妻子介绍的豆腐，而是先吃了一口鳝丝。
随后菜陆续上齐，还有一个狮子头和一个乳鸽，都是这家店的独门特色。
周朗一一品尝，味道都很不错。
不过他心中，始终还纠结着刚才的问题。
妻子虽然看似随意的回答了他，但那瞬间的小表情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其实从动线上是很难发现的，周朗当时跟在服务员身后，一路穿过了整个大厅，甚至感觉走到了餐厅尽头，正有些奇怪的时候，绕过一丛比人还高的绿植，他才看见这个两人桌。
而妻子从进餐厅开始一直是轻车熟路的感觉，走到这个位置坐下时，更是熟悉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她肯定是在这个位置上吃过饭的！
所以当周朗问她的时候，表情上才闪过了一丝不悦和犹疑。
但两人很多次沟通时，周朗都强调过一点，只有真诚才是必杀技，任何事情，都可以摊开来说明白，一旦有了谎言，就只会让事情急转直下，信任迅速崩塌，两人的关系再也难以回到当初。
但妻子似乎总是心存侥幸，总是试图用谎言来断绝周朗的猜疑。
孰不知，越是这样，越是弄巧成拙。
周朗其实在乎的并没有那么多，单单跟异性同事一起吃个饭，甚至为了巴结领导聊得有些超过了界限，周朗都能够接受。
他唯一要确认的只有一点，即妻子有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假戏真做，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但矛盾的是，妻子如果真的到了这个程度，是断然不会主动承认的，她会永远的隐瞒下去，直到周朗发现真正的证据。
这也是，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
而这种反应，恰恰与她没有干出越界的事，却一直被怀疑的反应，如出一辙。
唯一的差别，可能是前者，在理直气壮时，会有一丝丝心虚。
而后者，在理直气壮之外，可能还会有一丝被纠缠不休的愤怒。
所以，周朗很难通过妻子的小表情，去判断她到底是心虚还是愤怒。
因为，那些表情总是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清楚，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妻子毫无波澜的美艳面容。
两人吃着饭，随意聊着一些关于金陵的历史文化之类的话题。
周朗甚至都不敢把话题牵扯到妻子的工作上，怕再度引起妻子的警觉。
“据说古时候秦淮河边的女子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啊，现在怎么没有这样的人了”
妻子不知道在哪看来的野史，一边吃着狮子头一边感叹。
“现在也多，只是你接触不到而已，古时候秦淮河的那些奇女子，也不是面向普通人的，要不然怎么有才子佳人这个词呢，古时候的才子起码相当于现在的富二代、作家、明星之类的身份吧，你说这样的人有几个？”
周朗侃侃而谈。
不过这个话题，怎么听都感觉应该是老爷们才会感兴趣的。
妻子现在很多时候暴露出的喜好和兴趣，有一些完全超出了她这个年纪和性别的范围，往往让周朗觉得她很陌生。
这些东西，会不会是因为与别的老男人接触过多而学到的呢？
“哎，这个社会几千年来没什么变化啊，女人似乎永远只能作为一些传说里边角料的点缀”
妻子浑然不觉周朗的小心思，还在兀自感叹着女人命运的不易。
“不不不，现在的时代可以说是对女人最好的时代了，地位前所未有的高，想干什么都能干”
周朗在这一点上还是深有感触的，他绝不能认同妻子的观点。
毕竟，作为一个传统男人，他已经深受女人不再传统之苦。
“好像也是”
妻子歪着头想了想，表情十分可爱的点头赞同。
这一顿饭气氛虽然还可以，但似乎总有一层阴影在冰山之下。
周朗知道那是什么，妻子应该也知道那是什么。
但两人就是不说破，也不点明。
“你今天是不是怀疑我以前跟刘朋两人单独去过那个餐厅”
两人一路散步往回走的时候，人也渐渐少了起来，在一个等红灯的路口，妻子转头问道。
周朗心中一惊，该要面对的，终于还是来了。
“呃，倒不是怀疑，只是有一点担心，怕你被别人pUA什么的”
周朗显得有些口不择言、语无伦次。
“你不用担心，我清醒得很，不可能有任何人能给我洗脑，包括你也是，我想要什么我自己知道，别人有什么目的我也一清二楚，一切都是利益而已”
妻子却没有正面去解释自己提的设问，而是顺着周朗的胡言乱语说了下去。
周朗久久没有说话。
终于，红灯变绿灯，妻子主动携起周朗过马路。
“如果我说了真话，你是不是就真的会信”
过了马路后，转入一条小巷道，妻子慢下脚步，脸在路灯映照下突明突暗。
周朗看着妻子认真的表情，心突然一沉。
难道，妻子终于决定，要把所有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了吗？
她接下来说的话，会是自己能够承受的生命之重吗？
周朗停顿了片刻，终于郑重的点头。
“你说吧，只要是真话，我肯定完全无条件的相信”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个已经证明过了吧，我们闹到现在，不就是因为你最开始说了太多的谎言吗？你想用谎言结束猜疑，而谎言带来的猜疑却只会越演越甚，所以，我希望我们的交流是基于完全的真诚和信任的基础上”
“好吧，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也相信你能够懂我”
妻子望向前方巷口的灯火迷离，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