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先生？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嗯，来看看妈。”
“老夫人还在睡觉，估计还得要一会儿才醒。”
年彦臣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往老宅里面走去。
他在沙发上落了座。
管家给他泡了一杯茶：“年先生，需要我去叫老夫人吗？”
“不必，让她多睡会儿。”
“哎，”管家回答，“老夫人年纪大了，睡眠浅，也醒得早。自从老爷去世之后，老夫人的情绪就极其不稳定，不是坐在窗户边发呆，就是自言自语。偶尔许可薇小姐会来陪她，才见她露出一点点笑容。”
“许可薇？”
“是的，许小姐来得勤快。除了她，也没有其他人频繁探望老夫人了。年先生，老夫人一个人……过得挺孤独的。”
年彦臣淡淡问道：“妈很喜欢许可薇么。”
管家面露迟疑。
“直说。”年彦臣开口。
“那我就说点心里话了，”管家叹气，“老夫人是想要一个称心意的儿媳妇，想再抱个孙子。比起年太太，许小姐更符合老夫人儿媳的标准。”
“您以前单身未婚的时候，老夫人的眼光那叫一个高，全江城都没选出她满意的儿媳妇。如今……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估计她觉得，只要不是……不是您现在的那位年太太，是谁都行。所以，她才会接纳许可薇。”
年彦臣沉默不语。
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没了陪伴，孤独寂寥。
他工作忙，又是男人，不懂得如何贴心，能做的也只是偶尔过来坐坐，一起吃顿饭。
“年先生，您稍微等等吧，用不了太久的。”管家看了一眼时间，“老夫人也差不多该醒了。”
“不着急。”
年彦臣低头，慢慢的喝着茶。
他知道许可薇频繁来老宅的目的，无非是想拉拢年老夫人。
但话说出来，这段时间陪伴老夫人最多的人，却是许可薇。
年老夫人和郁晚璃水火不容，在一起就是针锋相对，婆媳矛盾，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能不往来。
如果……老夫人知道郁晚璃不是仇人之女呢？她会不会接纳郁晚璃？
老夫人要是知道，他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呢？会变成怎样？
不知不觉，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拉回了年彦臣的思绪。
他不动声色的轻轻擦去，留下皮肤上淡淡的红色印记。
父亲当年隐瞒他的身世，当做亲生儿子悉心培养，一是为了年家的稳固和香火传承，二来，也是为了母亲的情绪稳定。
父亲瞒了一辈子，不希望母亲知道真相，知道那个死婴的存在。
那么，年彦臣也不应该违背父亲的意愿。
“蹬蹬蹬——”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阿臣来了啊，”年老夫人刚睡醒，语气缓缓的，“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怎么一大早跑到我这里来了。”
她还打趣道：“这太阳也没见从西边升起啊。”
年彦臣看着她：“妈。”
从小，年老夫人对年彦臣是极其的疼爱，甚至是溺爱。
她是当之无愧的慈母。
年老爷则是严父，要求高，规矩多，将很多的希望和期待都寄托在年彦臣的身上。
他要年彦臣考一百分，拿第一名。
他要年彦臣学习很多特长兴趣，什么钢琴马术高尔夫画画等等。
那时年彦臣小，压力大，学不好的时候就会被年老爷训斥。
年老夫人总会急匆匆的赶来，护着他，和年老爷对呛几句。
年老爷说她“慈母多败儿”。
内心深处，年彦臣是极其尊重和敬爱年老夫人的。
哪怕在知道，那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时，他也未曾动摇过这份敬意。
“说吧，什么事，”年老夫人在主位上坐下，“你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太了解了。”
在年彦臣面前，年老夫人还是慈祥的。
只有在看见郁晚璃时，她才会变得尖酸刻薄。
毕竟儿子是自己的。
儿媳……呵，她压根就不认可！还是她的仇人！
年彦臣扬起笑容：“没事，妈，就是想来看看你。”
年老夫人怔了怔，有些高兴又欣喜：“想我了？你这大忙人，日理万机的，还能想起我这个妈。”
“你是我妈，我当然想你。”
“总不可能突然想我吧。”年老夫人问着，又四处看了看，“你一个人来的？”
年彦臣点点头。
“那这里就我们母子俩，有什么话直说。”
没看见郁晚璃跟在自家儿子身边，年老夫人这心里更是舒坦了。
年彦臣只能找了个借口：“我……昨天晚上梦见爸了。爸叮嘱我多陪陪你，不要总是忙着工作。”
年老夫人一听，立刻就信了。
老夫老妻的，丈夫有多爱她，记挂她，她心里有数。
“我这段时间，也老是梦见你爸，”年老夫人回答，“可能他一个人在下面很寂寞吧，我一个人在家里，其实也寂寞……”
说着说着，年老夫人变得惆怅忧郁。
但她不想让年彦臣担心，很快就转移话题，重新扬起笑容：“能够一起床就看见你，我这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好。还有儿子在身边，我也该知足了。”
“只是阿臣，你也是时候该传宗接代，让我抱个孙子了。我们年家要增添一点人气，不能只有我们母子，必须人丁兴旺，这也是你爸想看到的。”
顿了顿，年老夫人又说道：“你要是不喜欢许可薇，那，那就和郁晚璃生，我也可以同意。反正只要是你的孩子，那就行了。”
她一再的退让，如今都能接受郁晚璃了。
不能拖了啊，早点生啊。
她太想当奶奶了。
年彦臣惭愧又内疚。
“阿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年老夫人见他沉默，小心翼翼的问道，“家里太安静了，该有个孩子吵吵闹闹的，我也不至于太过无聊，可以带带孙子。”
年彦臣点点头：“明白的，妈。”
见他没有露出不悦和不耐烦，年老夫人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阿臣，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我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能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