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旻看出了几分异常。
“圣尊决定了？”
姜书渺点头，“你们先去仙界避避风头，我很快回来。”
她说罢便撕裂空间，一个巨大的旋涡出现在眼前。
巨大的吸力让芙蕖等人下意识竖起屏障抵抗，眨眼间，姜书渺便飞了进去，旋涡瞬间消失。
吸力也没了。
芙蕖有些失神，“郡主这是要先捣毁魔域老巢？”
“我看不像。”
浅鲤沉思一会儿，道：“自从蛟妖死后，郡主就心事重重的，应该还是为了当年的神魔之战。”
几人当中，也就温之玄这个玄门正道子弟对神魔大战稍微知道那么一丢丢，所以三只妖都同时看向他。
温之玄表示，“我只知道天帝一直在抹除青莲圣尊存在的痕迹，毕竟那都是五千年前的事了，具体内情只有当事人知道。”
讲真，他也挺好奇。
姜书渺去魔域，估计就是为了调查此事。
白旻道：“既然圣尊有安排，我们就听她的，去仙界等她。”
众人便再一次回到仙界，却没想到，竟发现了惊天大秘密，此为后话。
**
姜书渺潜入魔域之中。
天宫主要建筑为白色，云雾缭绕，仙气飘飘。魔域并不像人间话本里写的那样，犹如黑暗深渊。魔域其实是可以变幻的，目之所及，皆可能是幻象。
黑暗的背后，是五彩缤纷的世界。
神界以天帝为尊，但魔域没有固定秩序，所以即便魔尊身殒，魔族也并没有乱成一团，依旧修自己的道。
魔也并非人类想象中的凶恶狠辣，妖会通过吃人的魂魄来增加修为，但生魂对魔修没有任何作用。
只有修炼不当，乱了心智的魔，才会性情大变，肆意作恶。
正常的魔修，可以说是无欲无求的。
也不知道当初她那个徒儿是怎么说动这些魔向神族发起战争的。
魔域之中处处幻境，她从前没来过，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就很悲催。
转了好几圈儿，又回到原点。
正当她在犹豫要不要直接现身找个魔问问路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说话。
“听说神族要对仙界发兵了。”
“迟早的，天帝只认可纯正血统的神，从前历劫飞升的神，都在那场大战中身殒了。”
“天门关闭，仙界断了下界一切生灵飞升之路，人间妖怪横行，三界又要乱了。”
神界、仙界、人界。
“若真如此，魔尊应当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他的生母便是凡人。”
“魔尊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的母亲也早已因生他魂飞魄散。人类是女娲创造的，与我魔族并不相干。”
“话虽如此，但魔尊的师父，好歹是…”
“魔尊就是被她杀的，现在还论什么师徒情谊？”
空气静默一瞬。
姜书渺下意识收紧手指，眼神微黯。
“天帝野心昭昭，今天拿仙界和人族开刀，又岂会容得下魔族？”
这话倒是实情。
“妖界已然名存实亡，天帝越来越偏执，等着吧，迟早会爆发第二次神魔大战。”
毕竟当年青莲圣尊清理门户晚了些，以至于神族伤亡惨重。
天帝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总会讨回来的。
搞不懂这些神仙为何对权力那般执着。
魔修讲究的就是个随心所欲，对人族也没什么意见，不然当年也不会出了个人魔结合的产物。
当然也不怎么欢迎就是了。
姜书渺眼见那两个魔修走远，才现出身形。
魔修的道心在于，不妄不贪不求不念。
所以能在没有秩序的约束下，也能做到友好相处。
姜书渺在魔域里转了好几圈，得到的唯一结果就是——当年确实是魔尊主动挑起神魔大战。
可蛟妖临终之言不会有假，清昼也不会拿这种事骗她。
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两个人。
天帝，以及那些魔修口中可能已经复活却不知踪迹的，她的徒儿！
姜书渺悄悄的走了，没有惊动任何魔修。
等她来到仙界，才发现出了大事。
温之玄等人逃走了，没错，就是逃。
金霞元君见到她，神色凝重的同她说明了原委。
那日她独自去了魔域，其他几人来到仙界，几位掌门自然欢迎。可没过多久，祈神殿又出现异动。
往生镜再次飞了出来。
还伤了温之玄。
鲜血落在镜面上，光芒大盛。
五位掌门联手将其控制住，然后就见镜中现出了画面，是关于温之玄的。
姜书渺跟着众人去了仙灵宝殿，看见了往生镜里，温之玄的一生——准确的说，是她曾经在命簿上看见的，男主的前半生。
穿越，受辱，黑化，陷害忠良，与沈清禾私通，奉旨尚公主，却悄悄的把在教坊司受苦的姜书漫接回来金屋藏娇，日渐情深。
直到姜书漫跳楼身死。
这些事姜书渺都知道，往生镜里，还显示了姜书漫死后发生的事。
温之玄抛下江山，带着姜书漫和自己的儿子远赴东海仙山求复生之法。
可人死不能复生，这种有违天理之事，仙界之人自然不会帮他。
温之玄闯进了祈神殿，烧毁了高悬的画像。
祈神殿坍塌。
温之玄大开杀戒，彼时他已身负紫薇真气，实力暴增，将仙界屠戮了大半。
最后引来天道。
强光过后，往生镜里所有画面荡然无存。
竟真的和姜书渺曾猜想的大差不差，温之玄果然疯魔了，不过既然天道出手，仙界最后应该不是亡在他手上。
十有八九还是神族趁火打劫。
可看到这一切的仙界掌门们，自然心惊胆战。但他们还记得温之玄和姜书渺有交情，也不敢下死手，只是想先将他关起来。等姜书渺从魔域归来，再做决定。
温之玄并没有反抗。
连带着芙蕖浅鲤白旻都跟着暂时被软禁。
却没料到，温易成莫名其妙被往生镜给吸了进去。
儿子是温之玄的底线，他自然再不能忍，祭出了梵天剑，斩碎了往生镜，救出温易成。
这就闯大祸了。
原本就因往生镜‘预知’的未来对他心生不满的修仙者齐齐拔剑。
芙蕖浅鲤白旻见已经无法转圜，也不能无动于衷，于是几人合力，凭借着温之玄的天枢璇玑破了仙门结界，逃走了。
这么个定时炸弹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仙界便派人追捕。
五大掌门只留下金霞元君和灵溪元君坐镇，其他三个都去追‘逃犯’了。
姜书渺一听就知道不妙。
温之玄有宝物在身还好，其他几只妖逃窜在外可就危险了。
她当机立断，“我去找他们。”
金霞元君神色隐忧，欲言又止。
姜书渺看出她是担心往生镜预知的事会变成事实，道：“往生镜显示的，确实是原本应该发生的事。可从我出生那一日开始，一切已然改变。我姐姐也活得好好的，温之玄一心想着回去，他不会再迁怒仙界，也没那个能力。就算他哪天抽风了，我也会阻止他。”
金霞元君稍稍心安。
“一切有劳圣尊了。”
姜书渺铺开神识，根据芙蕖和浅鲤的气息，很快锁定了几人的踪迹。
芙蕖浅鲤修为不高，都受了伤，白旻有功德光庇护，温之玄要护着儿子，略显狼狈。
几人逃到一个小山村的乡下农户里，没多久就被发现了。
主要是每个人的容貌气质都太过惹眼，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有村民便报了官，引来了四处追捕的修仙者。
紫霄仙君三位掌门都到了。
诛仙阵法，将几人团团围住。
芙蕖和浅鲤都现出了原形，白旻也吐出一大口血，露出了狐狸尾巴。
温之玄不得已，祭出了天枢璇玑。
其中蕴含的神力冲破了阵法。
白旻快速将芙蕖和浅鲤捡起来，渡了些灵气给他们，否则这一花一鱼，缺了水和阳光，就活不成了。
温之玄将当日兔妖的那枚内丹给他，“带着易成先走，我断后。”
白旻一愣，下意识接住被他推过来的温易成。
温易成哭着喊爹爹。
温之玄目中似有泪光，却还是一掌将两人推出数十里之外。
仙门众人的目标本来就是他，也不愿牵连其他人，更何况那几只妖都是姜书渺的侍从。
不看僧面看佛面。
温之玄虽修炼时间不算长，修为却不低，再加上有两件神器，一时倒是难以活捉了他。
见此，岱舆掌门逍遥仙君悄声对紫霄仙君说道：“闹到这个地步，活捉此人怕是不行了，为保我仙界万全，不如索性将他击杀。”
紫霄仙君断然否决，“不可。”
员峤千机真人犹豫片刻，也道：“他非此间人，若杀了他，恐会后患无穷。且他是圣尊的朋友，我们不好逼迫过甚。”
紫霄仙尊道：“我何尝不知？可若往生镜中情景如真，仙界覆灭在此人手中，尔等当如何？”
逍遥仙尊和千机真人皆沉默不语。
温之玄冷笑一声，“不用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这些修仙者，向来喜欢自以为是。我若有本事断了仙界根基，当日尔等拒收我儿为徒的时候，也不会忍气吞声。你们不过就是想杀我。”
紫霄仙君冷了脸色。
“你在仙界这段时间，我等可曾薄待于你？”
“往生镜里看不见我儿前世，他又莫名其妙被吸走，你们敢摸着良心说一句，没有对他起杀心？”
紫霄仙君哽了下。
往生镜吞噬活人还是头一遭，他也不懂为什么。
更让人惊讶的是，温之玄的梵天剑，竟能斩碎往生镜。不过往生好歹是神器，会自己修复。
但此事过后，仙界确实对这父子二人生了忌惮之心。
一个可能是覆灭仙界之人，一个是往生镜照不出前世的孩子。
两人都是莫大的隐患。
“不必多说。”
逍遥仙君道：“两位道兄，此人已对我仙界生怨。虽前因有变，劫数仍在，此人留不得。”
温之玄嗤笑，“若真是劫数，尔等又如何能改？”
也就姜书渺这个超出六道之外的混沌之神不受任何法则约束，是以能改前尘命数。
若是五年前的温之玄，遭此等境遇，必然恨不能将仙界屠戮干净。
可现在他心态早已转变，哪怕是为了儿子，他也不愿徒增杀孽。
偏偏老天爷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痛改前非，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来逼他。
要束手就擒吗？
儿子怎么办？
温之玄心中天人交战，再抬头时，目中一片冷肃。
梵天剑红光大盛，强大的灵力震得周遭仙门弟子纷纷倒地，吐血不止。
紫霄仙君等人大惊，连忙结印抵挡。
灵力溃散，周围树木花草全都枯萎，河水慢慢干涸，转眼间青山绿水就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住手！”
一道清喝传来。
金刚罩瞬间碎裂，双方都连退数步，温之玄肺腑剧痛，单膝跪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紫霄仙君三人稍稍好一点，脸色却也泛着微白。
流光落下。
姜书渺出现在众人眼前。
紫霄仙君等人连忙拱手，“圣尊。”
姜书渺眼见一地狼狈，再见周围被破坏的景象，抬手一挥，青山绿水再次重现。
神力运于掌心，流窜在所有受伤的仙门弟子体内。
转瞬间，他们便已痊愈。
众人纷纷惊奇，俯首谢恩。
姜书渺来到温之玄面前，指尖光芒自他眉心涌入，他面色渐渐恢复红润，枯竭的丹田再次凝聚灵力。
他站起来，面无表情。
“多谢。”
姜书渺一看就知道他又开始逆反了。
转念一想这段时间他们被仙门追杀，方才若非自己及时赶到，估计他要自爆丹田而亡。
心里怒火便减了几分。
“知道你委屈，别冲我发。”
温之玄不合时宜的愣了下。
姜书渺转身看向仙门众人，“事情始末我已知晓，往生镜显示的，只是命数应该发生的事。但一切规则已被我打破，我向你们保证，仙门不会覆灭在温之玄手上。”
三位掌门对视一眼，仍旧迟疑。
“可是…”
姜书渺很不满自己被质疑，但还是好言好语道：“那东西是我从前闲来无事炼出来的，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不够灵活，无法顺应时事。你们身为修仙者，不当如此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