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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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黎十三的过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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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们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是师父领我们进的门。”黎十三开始缓缓道来。

牢房里的阴风,刮过两人的面庞,晕染开那个寒冷的夜晚。

十年前。

初冬的那一夜。

“婷婷,你要乖乖地站在这里,知道吗?爹和娘去给你买根糖葫芦就回来。”

娘亲跟继父站在自己面前,面上满上是笑意,可眼中的复杂情绪,当时年幼的她并不知那意味着什么。

“好,那你们要快些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六岁的小女孩昂着小脑袋,乖巧地说道。

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的大眼中满是纯真。

“好,好。”

只见娘亲忽然湿润了眼眶,伸手在小女孩的面容上摸了一下又一下,直到身旁的继父用胳膊肘撞了娘亲两下,娘亲便收回了手。

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直到两人都消失在那个最近的拐角处。

小女孩就这么等啊等啊,直到街上的人一拨又一拨地离开,夜幕开始降临,还是没能等来自己想等到的人。

可她依然坚信,自己要等的人,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所以,她便一直站在原地等,站着等累了,就蹲在地上等,到了天黑的时候,她才肯挨着墙角的位置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娘亲和继父离开的方向。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许多摆摊的商贩,也都开始陆续收摊回家。

偶尔有路过小女孩面前的,还会问一句:“小姑娘,天黑了,风冷,赶紧回家吧。”

每当这时候,小女孩都会昂着小脸,天真地回一句道:“谢谢伯伯,我不冷,娘亲说给我买串糖葫芦就回来,我在等她。”

每当这时,问她的人都会露出让小女孩看不懂的眼神,摇摇头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会喃上一句:“可怜的孩子,被人丢弃了还不知道。”

对方说的话很小声,但小女孩依旧听到了耳中。

她捂住耳朵,摇摇头,不断地告诉自己道:“不会的,娘亲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她只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一时之间没回来,再等等,她就会回来的。再等等......”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直到漆黑的大街上,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冷风,空无一人时,小女孩才从地上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像往常一样打开门,里面没有了以往光亮,也没有了娘亲和继父、继兄之间的笑骂,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冷清。

将房门关上,她不敢关紧,怕半夜他们回来进不了家门。

摸黑之间上了床,合着衣服蜷缩在角落里。

原本床上的被子已经不知所踪。

但小女孩仍然寄托着希望,肚子饿了一天,但她此刻只想快速睡上一晚,等待黎明的到来。

天亮了,小女孩从床上爬起,环顾四周才发觉。

屋子里值钱的东西统统不见了,往常放衣服的地方,厨房里的东西,吃饭的家伙,都不见了。

有的,只剩下无尽的空旷和没有半点温馨的屋子。

小女孩取来水缸里的水,喝上几口,算是充饥。

来到门口处,一切就跟昨晚回来时般,房门并未锁。

小女孩刚走出门没多久,便有一伙人踢开自己的家门冲了进去。

没过多久,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叫骂声。

“踏马的!敢耍老子!给我砸!看看这屋子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他不是说还留了个便宜女儿吗?人呢!快找!”

“赌输了就跑!还敢耍我!真是活腻了!”

“连找个人都找不到!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

后面越来越大声的叫骂声,小女孩没敢再听下去,只是慌忙跑开,找个角落躲起来。

继父善赌,每次赢钱了还好说话,但输钱了,就会拿她跟娘亲出气。

被打得鼻青脸肿,那是经常的事,每次娘亲都会护在自己身前。

小女孩躲在角落里,一躲就是一天一夜,直到手脚被冷得失去了知觉,肚子饿得头昏眼花后,便直直倒在了地上。

她不敢回去,她怕那伙人会回来。

第一次,小女孩感到了无助。

但她始终不相信,那个宁愿自己受伤,也要将自己护在怀中的娘亲,会抛弃自己。

等到小女孩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某个破庙里。

身旁坐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约莫七岁的模样,瞧见她醒来,一双眼闪过明亮的光。

“你醒啦?”小乞丐将她扶起,顺手拿过身旁的一个破碗,破碗中还存留着少许水。

小女孩拿着破碗,也不得形象,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直到将碗中的水喝完,才放下碗,看向身旁的小乞丐道:“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小乞丐闻言摸了摸身上,最后在怀中掏出半块馒头。

那馒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变得有些脏兮兮的。

但小女孩没多想,抢过那半块脏馒头便直接往嘴巴里送。

小乞丐便这么坐在一旁,眼睁睁地盯着她吃,不时还咽了口唾沫。

这半块馒头,还是他好不容易从狗的嘴里抢来的,为此还被狗追了几条街。

他一直都没舍得吃。

甩掉那条狗后,他便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晕倒的她。

小女孩将半个馒头都咽下后,才听到小乞丐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不由得面色有些发烫道:“对不起,我太饿了。”

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进食,只喝了些水,便撑到了现在。

小乞丐摇摇头,道:“没事,你怎么倒在那里,你爹娘呢?”

说到爹娘,小女孩眼中闪过一抹失落感,道:“我......没有爹娘。”

她的爹早死了,她的娘也不要她了,所以,她现在,没有爹娘。

“我爹早死了,我娘,前天也离开了。”

听到这话,小乞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将小女孩抱进怀里,道:“没事,我也早就没有爹娘了。”

两人相互拥抱许久,小乞丐才将她松开,道:“不过我还有个弟弟。”

小乞丐说罢,带着小女孩来到了破庙的角落中,那里面还躺着个人。

那人比他们两个看上去都小,面色正红得厉害。

小女孩伸手去触摸他的额头,却被烫得缩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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