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听出桑一笑声里的讽刺，无力的垂下了头，“我是后来在调查中了解到了一点，只知道是用小孩子做人体试验，但具体的试验内容和目的，我不知道。我曾试过阻止，并不再提供药源给他们，可这也激怒了他们，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查封了SK麾下好几个研究基地和生产线，我只有同意继续合作才能保得住SK。”
桑一捏着杯子的手不断用力，她端起茶杯，边摇头边笑，她觉得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轻抿了一口茶，她缓缓的，缓缓的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抬起眼皮，目光像锋利的冰锥，直直的刺向黎笙。
她一字一句的问道，“所以，你不是给Nc协会提供药源，而是研究院。”
所以，那支折磨了她十一年的S·p药剂，里面的大半药源都出自她自己家。
这太有意思了。
黎笙嘴唇紧抿，沉重的点了点头。
她握住桑一的手，“晚晚，桑试验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发起的？这么多年，你在他们身边都经历过什么，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说完最后一句，她沉重的低下头，甚至不敢去看桑一的眼睛。
因为她知道，无论她的女儿经历过什么，这里面都有她的手笔，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桑一回来。
桑一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声音平淡如水，“人体试验会经历什么，母亲也曾是一名医学博士，会猜不出来吗？”
黎笙身子一僵，抬起头望着桑一，此刻，俊美无双的脸上满是哀戚之色，她不是没猜想过，研究院从SK这边拿到的药源都是精神类药物，可她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要弄出来这么多的精神疾病患者，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桑一直勾勾的看着黎笙的眼睛，心里很清楚她眸子里这不加掩饰的难过与愧疚不是虚伪的，这种事有悖她的良心，她一定很痛苦。
因为黎笙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她很天真，甚至于，有些天真的过分。
在她的世界里，她根本想象不出来一个人会坏到什么地步，会做出多大的恶，尽管她曾亲眼所见，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她也理解不了。
她的这个母亲，对所有人都心怀怜悯，一辈子都在热衷于扶持慈善和教育，她标榜着女性独立，信奉着爱能战胜一切。
她看人的眼神也永远都是满满的温暖与善意，没有丝毫的评判与窥探。
就像所有人看到的那样，她永远都那么的高贵优雅，她是坠落人间的女神，让人心生向往，却又不敢轻易亵渎。
桑一也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了神性，她觉得黎笙存在的意义，好像就是为了给这个世间带来美好与希望。
可她却嫁给了一个恶魔，并对此无能为力。
桑一清冷道，“母亲，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时候你划定的所谓的好人，可能是一匹狼。他也许在利用你的善良，试图带着你同流合污。”说到这儿，桑一嘴角扯出一抹讥笑，“不过你们也有可能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区别。
黎笙嘴唇颤抖着，“我想过，可我没有办法，你父亲他太了解我了，所以他肆无忌惮的选择利用我，他先是假死，脱离sk董事长这个明面的身份，再用手段将我放逐到悬崖边，最后再派李承安向我抛出橄榄枝，他兜了那么大一圈，只为了在桑试验里把自己摘干净，然后再带走你来控制要挟我。”
“他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舍掉你，还会想尽办法守住SK。”黎笙痛苦的摇着头，“他什么都不在乎，却什么都有，而想守住一切的我却什么都没有了，我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女儿，也失去了事业。”说到这儿，黎笙的泪水顺着她绝美的脸颊大颗大颗的滚落，滴在桌面上，形成一小滩水渍。那悲伤的神情，让整个世界都不禁为之动容。
但不包含桑一，她看着坐在对面整个人都陷入绝望的母亲，脸上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
她尊重黎笙在无可奈何下被迫做的选择，但无法理解。
世人常说，亲情是最坚固的堡垒，父母的爱都是无私且伟大的，但当利益的诱惑摆在面前时，什么亲情，什么良心，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甚至于那个被无数诗人所歌颂的爱情，也同样在权力利益面前不堪一击，当利益的诱惑足够大时，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甜言蜜语，也不过是虚伪的谎言罢了。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道德和良心成为了被抛弃的累赘，这并不是个例，而是在社会的各个角落里每天都会上演的悲剧。
桑一抿了抿唇，还是从一旁的纸抽盒里抽出来两张纸递给黎笙。
黎笙愣了愣，伸手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她长吁了一口气，缓声道，“晚晚，我今天会跟你讲这些，并不是因为受了你的要挟而不得不开口，而是因为我在乎你，我想要保护你。”
桑一没有说话，而是眼神空洞的看着桌子上的煮茶壶。
煮茶壶“咕嘟咕嘟”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定定的望着不断从壶嘴里升腾而起的白色水汽，氤氲缭绕。
黎笙同样看了一眼茶壶，咬了咬嘴唇，续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尝试阻挠人口基因普查，虽然我不知道人口基因普查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能猜出来，一定是跟桑试验有关的，如果这个提案变成合法，那桑试验就不会结束，到那时候你一定会很危险。”
“现在换届在即，据我调查，两位首相备选都是他们的人，这个提案一定会过审，你根本阻挠不了。我跟赵康达成了合作，只要我为他提供资金，助他当选，他就不会再动你。听妈妈的话，抓紧离开盛安，离开a国。不然提案通过，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你。”
桑一还是没答话，依旧静静的看着煮茶壶，眼神随着壶中翻滚的水花而起伏，就好像那煮茶壶里翻滚的不仅仅是水，还有她那纷繁复杂、难以言说的心事。
半晌，她嘴角倏然绽出一朵冷笑，“该离开的不是我，是你。”
“你说什么？”黎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