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还以为你是来帮我的。”
话都说完给这些小辈了，他还愣站着。方潜笑道：“你这么厉害，不需要我做什么吧。”
段永目光锁视着他，心凉道：“真让人心寒，说什么要帮我，结果自己的事情完成了就走了呗？”
在他身边的王金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些话，感觉就是无所谓，实际上是嘲讽吧，但是一点都听不出来。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方玖潜善意的笑着，那双微眯起的眼睛仿佛在说，我就看你继续装。
就像他说的，他只是路过，上面会派下来的人，他们很重视这件事。而他现在还有要紧的事情问那几个小辈。
“不需要。”
关于主谋是谁，他们谁都清楚，就是后面的排查工作有些难做。
方潜提醒道：“先回监察寮，这里不太方便。”
石靖三人被带去别的地方，没人敢跟上段永和方潜，他们需要单独聊聊，并不只是多年未见，而是一群公事。
“坐。”
段永很客气的赏了个位置给他，对方无语的坐下。
“下一局，好久没和你下棋了。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冷风从窗口吹入，落到棋盘上，又有的落在方潜的手指上，声音好听的说：“行。”
段永敲着桌面的手指一顿，他开口问：“那几个人，你不认识。”
你不认识，却要找他们，谁让你找的，有什么用，什么人需要你亲自下来找。
听得出来他要问什么，方潜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
段永一脸茫然，这算什么天机。
“以你的身份，还要亲自寻人，除非和你们家族息息相关，不然什么事能搬得动你。”
良久，一句叹息声，他苦笑道：“其实我还挺清闲的，自从方家避事以后。”
“那你如今又是什么表情？”
方潜沉思了一会，回忆起往事，忍不住叹气。
“我哥活着的时候可忙了，想来我和他是不太熟的。虽然是一个爹娘生，但我和他从小便分开教导，他被当做是未来的家主培养，每天都在私塾里。”
“整个人生被计划的井井有条，连吃多少米都被人严格管控，生活轨迹早已经烂在书里，无趣的很。”
段永有些奇怪这个人为何开始聊起那个人，但看他如此惆怅，也任由他说着。心里隐隐觉得和他正在要做的事有关。
“哥哥他很优秀，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方家的藏书馆在他七岁的时候就翻完了。许多我不曾见过的术法符文，他都知道。”
方家藏书馆？七岁翻完……什么怪物啊。是不是他们方家的家主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些事他是第一次听说，对方家那些事，也有所耳闻。
“在十二岁的时候便能修炼，其实在他阅读完那些书的时候就离开方府了，抄录过一些书，也一并带去锦州。也挺好的，至少在那段时间他还自由些。”
说着说着，方潜的眼神突然暗下，似乎带着心酸，平静的说：“在他十二岁的时候遇见了江熙瑶，两个人一见钟情，那时候好像成了他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光。”
“再后来，父亲死了，家主的重担落到了他身上，二十二岁，元境初期。是江熙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也是在那一年他娶了江熙瑶。”
结婚速度很快，至少在他那个年纪，很少有修士成亲了的，就算有也是家族联姻，短时间内没有子女。修士命长，有的活了上百岁都没有一儿半女。
而方澈和江熙瑶虽是早已经定下的婚姻，却也是为数不多真心相爱的恋人。
“可是他死了，江熙瑶疯了……”
这，不明白，他现在说这些是干嘛？
段永语重心长的说：“早叫你节哀顺变，怎么？现在还没走出来？”
甚至他怀疑方家的薄情是假的，可方潜这样，只有淡淡的惋惜，看不出来他伤心，所以干嘛讲那么多往事。
“他和江熙瑶有个孩子。”
“嗯，我知道，也……”
“没死。”
方潜打断他，亲眼看着他瞪大眼睛，有震惊，还有怜悯？
“兄弟，求你别发疯。”
方潜还是那副模样，突然笑道：“不记得就对了，我也才刚把记忆排一遍。”
境界越高，受到的影响也会减少。他顺了一遍记忆，发现有些点对不上。就比如那枚家主佩戴的纳戒，照方澈的性子，找死的时候绝不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带走。之前以为是被拿走了，可这么多年过去，纳戒里面的灵器是一件也没听说有人用过。
而几年前陆远责归还的护神铃，连赤水府的木偶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借出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能进入赤水府的家主带走，送给了别人。
红衣，交换，竹城，渡口，遗忘城。原来才模糊记起自己哥哥那五年陪着的孩子，活灵体……
“我有忘了什么东西吗？”
方潜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我也只是无聊说说，倒是你，小心点。不然像其他城的监察使那样没了命。”
其他地方的监察使也不是实力不够，主要是好死不死碰上天乐教的长老，到现在为止，还摸不清他们的目的。打着可以永生的名号，到处杀人惹事。现在不单单是他们头疼，连鬼族那些人都恨得牙痒痒。
下棋的速度慢了下来，段永反笑着说：“小心的应该是你，最怕你闲下来，警惕性都被消没了。”
“现在的方家可没什么让人眼红的东西，怎么？嫉妒了？”
段永有几分无语，手指莫名的无力，想笑又笑不出来。
“呵，你输了，给钱吧。”
棋盘几乎满了，不知不觉中输了棋。方潜疑惑道：“什么时候跟你赌了？没钱，滚一边去。”
“我们从小就打了赌的，这是我第一次赢你，以前坑了我那么多钱，赢这一把也不行？”
“啊……给你给你。”
“避世避世，给你避得脑子都坏掉了……”
“喂，段永，这次我回去可就懒得出来了，你要是闲的就回清域找我喝酒。”
“我可是有公务在身，哪有时间去找你玩。”
“你们都挺忙啊，沈陵渊也是，你也是。”
“就你这家伙最闲，也不来帮帮我们。”
说到底还是少年的心性，看似冷漠的段永在遇到方潜后难得开心一回。活死人，亡灵草，处理那些东西差点没让他忙死。
他们聊了很久，好不容易见故人，段永直接就将事情拖到第二天，反正那祭坛就那样了，天乐教搞出来的东西。
要是不直接抓了那个带头的，这些事情是不会结束的，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将死亡人数控制到最低范围，要是有那些人的踪迹就更好了。
次日一早，方潜便带着那三个人登舟，直接向着清域飞去。
现在是差不多了，遣散他身边的护卫，十分礼貌的邀请他们坐下。说到底，他们还是做不到段永那样随意，又不认识。
而石靖他们三人商量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不将前天晚上遇到方玖离的事说出来。他们肯定，方潜留下他们几个，就是问方玖离的事情。
如今他已经确定这个人是存在的，看到三人跃跃欲试的眼神，方潜问：“我感觉你们的疑问不比我少。”
何顺略微谨慎的开口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方潜轻轻抬眼看他们：“我也没问你们他在哪啊。”
“那……前辈是？”
“自然是为了确认这个人是否存在啊。有人告诉我说他给别人写了封引荐信，上面有印章，独属于方家家主的印章。”
他特地强调后面的话，那日是许瑞和楚云泽来告诉他的，虽然都不是当事人，但不妨碍许瑞这个眼睛只盯方玖离的人知道，监视的手段有很多，反正方玖离知道也不说什么。
“前辈是知道他在哪，对吗。”
“嗯，知道。”
果然问对人了，现如今他们也没必要为了找线索而去那个人原来居住的地方看了。
石靖一激动，差点站起来问：“那他现如今在哪？”
方潜眼睛微微眯上，笑问：“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们和他什么关系？”
他连段永都没告诉，更何况他们。
石靖内心挣扎，有几分对不住，心想：师父，弟子就先帮你收下两个师弟师妹了。
“我们师父……”
啊？两人同时看向他，什么话也不敢说，又喜提一个师父。主要是他怕方潜不告诉他那个人在哪，这对石靖很重要。
“哦，这样啊，也难怪他让你们去凌衡宗。”
方潜好像没怀疑，更多的可能是他不怎么在意。他现在不能完全信着他原来的记忆，脑子里已经有一段模模糊糊的影子。
“那……我师父呢？”
“遗忘城啊，在你们进入秘境之前不就知道他一直昏迷着嘛。”
后面的事他们是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人醒了，继承家主的位置。
苗隐鑫好奇的问：“可是……就算进了遗忘城也不至于被别人遗忘吧。”
“还有就是，他为什么要进那里？”
他们的问题不比他少，要不是楚云泽完完整整的告诉他事情的全部经过，还不一定回答得上来，自己只是过来确认真假，结果真相让他迷茫了。
他记得许瑞和楚云泽的话“石靖这个人很重要，一定要带回来。”
“他进遗忘城的原因是为了补魂，你们那时得知的青火燎城确实是继位的景象，但那个人不是他，有人暂时替代了他的身份。进遗忘城也是无奈之举，至于为什么所有人都忘了这个人，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
何顺离石靖很近，在方潜提到补魂的时候，他这个人微不可察的僵住了。何顺掐了他手背上的肉，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你好像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方潜笑眯眯的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
石靖连忙摇头，眼神飘忽不定，心不在焉的说：“哈哈，没有吧。”
“你们身上的伤是假的吧，和三个天境的打起来，居然完好无损，灵识是在濒死的时候才出现。这些伤，骗骗那些监察寮就行了，我可没瞎。”
“谁救了你们，不打算说吗？”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有些不安的坐在一块。
但很快方潜就换了个话题，带着疑惑，很诚恳的问他们：“在你们眼里，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知道他问的是方玖离，可只有石靖接触过他，其他都是道听途说。
根据他们所知道的，就是那榜上有名的少爷又逃了。
“他逃你们追，不是在失踪就是玩追捕。人们所熟知的方玖离，是暗杀榜上的第一，是一个废物，但有天一朝成凤，各种流言蜚语也随他诞生，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怀疑，反正当时挺严重的。这是我们进入秘境前就已经发生的了。”
何顺并不知道方玖离这个人怎么样，毕竟他又没亲眼见过，只知道那个人十分厉害，这也算实话实说了。
随后，苗隐鑫听完点了点头，何顺和她一起看向石靖。既然是师徒，那应该很熟吧。
这一刻，石靖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和那个人就见过两次面，谈何熟悉。但还是根据自己短时间的接触说了那几次的感受：“很温柔，不管是对谁。遇到危险他最先让我们离开，师父他很厉害，在身边有人的情况下还能绘制九阶的符篆，在符阵的造诣上几乎达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他好像……很喜欢憧悦尊。”
仿佛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原来才知道那两个人认识，连方潜喝水的动作的停下来了。
“哈？”
“惊讶什么？憧悦尊年少时和师父关系很好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所以师父被净舟尊骂了一顿。”
方潜回应道：“因为害怕他也变成大情种嘛。”
在扒他师父的瓜，当时就觉得他们不对劲，又因为他父亲的事，所以赵寻也是格外的害怕，也难怪会训他。
“反正，我觉得师父就是很好，更何况……他还救了我们。”
后面的小声嘀咕，方潜听不清，不过也无所谓了。到底谁说的话最可信，一时间他也拿不准。
楚云泽说：乖巧，聪明，很多优点。
许瑞：危险！危险！危险！
他都怀疑他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