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庄是个偏远的近山区,只被这次蝗灾扫到了一个边角。
而黄河中下游的平原地区则是受到了重创!
山西、河南、河北、山东在六月份的时候就遭到了夏蝗的袭击,几百万的人受灾。
成群的蝗虫飞过的时候,遮天蔽日,像乌云一样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
它们啃食树木、庄稼,吞噬一切带着绿色的生命,所过之处一片疮痍。
农人们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一点儿庄稼,转瞬就剩下了光溜溜的秸秆。
它们啃完一个地方就飞去下一个地方,完全不会停歇,而且在所有能够产卵的地方留下更多的虫卵。
所以一波蝗虫飞过去了,没几天就会出现遍地的蝗蝻,如果没有人捕杀控制,再过一段时间就又是一波飞蝗。
直到天气转凉它们才会消停下来,留下虫卵等待明年。
偏巧这个虫子还占了个“蝗”字,有的人面对它只会跪下来磕头,说这是“蝗神”,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对着这样的人,付宁只说一句,“皇上都没了,虫子还能称神?!你不灭了它,它就要饿死你!”
飞蝗过境之后,地里还留下了不少的虫子,不管活的死的,付宁带着人把它们抓出来,聚到一起,放火烧掉。
或许一百年以后,蝗虫是人们在烧烤摊上喜欢的一道菜,但是这个时候,它们可成不了充饥的东西。
这个东西怎么吃才香呢?
油炸!
现在饭都没的吃,上哪儿有那么多油炸它?!
就算不炸,也得弄熟了吃吧?
生着吃,不说口感,不说心理障碍,是真的会得病的。
弄熟它就得费柴火,本来这样的灾年就没有足够的秸秆留到冬天取暖,现在都烤蝗虫了,冬天就得挨冻。
而且这个东西去掉翅膀和不能吃的地方,就是薄薄一层肚皮,烤干了一抿就是一点儿粉末,塞牙缝儿都不够。
像付宁这样聚在一起烧,虫子本身还能当燃料,单个儿去烤,纯纯就是浪费柴火。
处理完了成虫,付宁又张罗着翻地,把地里留下的虫卵翻上来,不给它们孵化的条件,刚刚爬出来的蝗蝻全都打死。
要不然留到明年又是一波虫害!
这回没有一个人反驳他,他说一,大家绝不干二,整个儿这条沟都在忙着治虫子。
他还到镇上去,趁着赶集的时候,宣传控制蝗蝻的重要性。
不要看它们小就不管,长大就成灾了。
在这场大灾里,晨丰一号和宁新三号成了很多人的救星。
在飞蝗没有波及到地方,晨丰一号的耐旱性,让一部分田里有了些收成。
而蝗虫祸害过的地方,长在土里的马铃薯让一部分人多多少少有了些过冬的依仗。
付宁和安晨冬在种子上折腾了十多年,在这一天看到了成果。
就像付宁当初在阜成门的小土炕上想的那样,如果能有一个人因为这种子活下来,他这一趟来的就有意义!
可惜他们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
等到付宁秋后回京的时候,京城附近已经是灾民遍地了。
警察厅忙着把那些涌进城里来找活路的灾民往城外赶,有余力的人家开始施粥、舍药。
社会各界联合起来赈灾,发挥的效用居然比政府还大?!
也是一大奇闻!
连安已经把朝阳门外的大车店关了,不挣钱不说,还有可能被人哄抢,不如等明年形势转好了再说。
前门外的旅馆生意还不错,这个世界什么时候,都有日子过得舒坦的人。
城里还算平静,城外的街道上都挤满了灾民。
饿得无力移动的人,麻木的躺在街角,身子前面摆着个破碗,希望能得到哪怕一个铜板的垂怜。
还能动弹的人,把手边的孩子头上都插了草棍,哀求着每一个匆匆过路的人。
“买了吧!一个孩子,吃不了几口,您带回去就当是个玩意儿,他能干活儿,他什么都能干,您亏不了!”
还有一些大人头上也插了草标,大多是女人,数量不多,因为能卖的、好卖的,早就卖完了。
付宁去了两趟农林部,就扎在连府不肯出门了。
他实在是看着那些人心里难受,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由于晨丰和宁新的突出表现,他和安晨冬被部里褒奖了,还说明年给他们拨一些资金。
这个消息也没让他高兴起来。
苗诚和苗义回了一趟小庙,说老太监们又带回来好几个孩子,算是给自己积德,也是给黄琛补充手下。
唯一的好消息是从奉天来的,罗旭上个月当爹了,文贞淑顺顺当当的生了个大胖小子。
罗二爷没敢起大名儿,但是报喜的信一封又一封的往京城来。
到处乱糟糟的,连安也没法去奉天,只能先写信过去贺喜。
等到天冷了,大家都松了口气,蝗灾是不会再发展了。
结果呢?
东北又爆发鼠疫了!
按照上次的措施,人员尽量不流动,隔离措施要跟上,尸体全都火化。
问题是大灾之年,家里不是没有隔夜粮,是根本就没粮啊!
要不就饿死,要不就病死,活着真的好难!
呼啸的北风擦着大地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这片土地在悲鸣。
它看着自己哺育出的人们挣扎着死去,血泪融入了它的身躯,带着深深的绝望与悲伤。
刚进腊月,邮差给桂平家送来了一封信,富海没在,舅妈就拉着晚晚给她念。
付宁刚跟连安说着给城外粥场捐钱的事儿,就看见晚晚急匆匆的跑进来,“爸!爸!姥姥晕过去了!”
两个人什么都顾不上说了,拔腿就往那院儿跑。
肖远安比他们都快,他是翻墙过来的,正使劲儿掐着老太太的人中。
付宁从地上把信纸捞起来一看,桂康的长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