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小瓷吃的很不舒服。
这是她第一次去他的私人餐厅。
一没椅子，二没长桌，只有一块榻榻米。
如此奇怪的布局，是因为郁枫用不上。
他坐在轮椅上就餐。
小瓷也想体面点，但胃里空空，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她先是跪在蒲团上，没半分钟膝盖受不了，又改为盘腿坐。
饭菜还是像印象里那样新鲜美味。
唐师傅确实是与崔师傅有一定差距……很大差距……
小瓷吃的很香，全程没太注意郁枫，一勺接一勺地往嘴巴里送食物。
郁枫看她像饿死鬼投胎，吃个东西，塞满了再嚼，坐姿吃饭样子也很随便很一般，正常没法入眼，但，似乎有别的欣赏价值。
嘴角有酱汁，小瓷感觉到了，她四处张望，找不到纸，只能先用手背抹掉，等会再去洗手。吃饭前，她拿皮筋扎了个低丸子头，两侧刘海总是滑落挡视线，时不时撩两把已经形成肌肉记忆。这次动手，她忘记了手背上还有酱汁，一不小心弄到了头发上。
一时，手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小瓷感觉烦躁，干脆不管了，反正她也吃饱了，等会回去洗澡也一样。
她想到对面还有一个人，抬眼看过去，瞬息与之四目相对。
郁枫像是早就吃好了，闲然地靠坐在轮椅上，一副睥睨独傲的样子。
他不说话，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小瓷从心烦变为心慌：“我吃好了……”
“吃好了不走，想留下？”
他不说，她怎么敢……
知道他不讲道理，小瓷忍住了，没有反驳。
“那我先走了……”
郁枫竟然真的让她离开了。
小瓷回房间，惊魂未定，想不明白这顿饭意义在哪。
喝口水，缓了一会，她开始翻看从书协拷贝回来的监控录像。
虽然手机里有孟沅浠留下的自拍，但从视频里再看到她，那感觉……很奇怪。
她和自己很像，不对，她们本来就是一样的。
可小瓷就是能认出画面中的人，不是自己。
“孟沅浠……”
轻呵一声，小瓷严肃脸色，认真看起了监控录像。
怕错过什么，她摁了倍速，没有跳帧，一小时只看完了一天的量。
孟沅浠这人真的很死板，没有活干，就在那里练字，有活干，不知道磨洋工，勤勤恳恳手脚麻利地把活干完，还没休息两分钟，同事闻着味过来了。人家把手里干不完的活丢给她，她笑着不拒绝，热心肠答应了。一天下来，她像个绑了永动机的陀螺，不停地转，不停地忙。
小瓷看完一肚子气，倍感窝囊，她先去洗了个澡，回来抄经。
等晚上烧完经，她躺在被窝里接着看，什么时候看睡着的都不知道。
夜色蔓延，郁家老宅二楼书房，费洛感受到自家少爷身上腾起了一股异样气场。
他试着再喊，声音渐弱：“少爷……”
郁枫缓慢敛去眸底的兴味，散声开口：“你说孟沅浠也作弊了？”
费洛低头，嗯声：“是。”
“我们装的针孔摄像头拍到，孟小姐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打开了笔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副成品字，她最后交上去的，也正是这副字……”
郁枫下压眼皮，喝茶前漫不经心问：“她找了别人代写？”
费洛犹豫一下，说：“不确定，孟小姐这段时间没出去过，只是在前几天回了一趟孟家。”
孟家，以她和孟家的关系，没道理孟元青会帮她。
而她如此深居简出，又接触不到别人。
郁枫眼波深暗，声音略低：“笔迹找人看过？”
费洛点头：“看了。”
“结果呢。”
郁枫放下茶杯，淡淡问。
“笔迹不一样……”
费洛回答慢了半拍。
郁枫饶有兴致，语态阴冷地哦了一声，“查到没有，给她当枪手的是谁。”
敢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样。
她真的活腻了。
“少爷。”
费洛为难地说：“孟小姐最后交上去的……是她写的。”
手中动作一顿，饶是郁枫，也要花个两三秒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她写的？”
“是……”
费洛应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低冷的声嗓，如冬日最薄的那片冰晶，割着人脆弱的神经。
费洛受到压迫，忠诚的模样没有改变，只不过，说话时，他也露出了不相信。
“孟小姐用于参赛的那副字，和之前郁家为挑选抄经人让她示范抄写的经文，笔迹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孟小姐在比赛中现写的那些……”
三者之中，唯一不同的偏偏是，孟沅浠在现场亲笔写下的。
如此一来，找枪手这说法不成立了。
有录像作为证据。
“之前考核抄写经文，确定是孟小姐写的无疑。”
这个，也有录像作为证据……
郁家的考核，比书法比赛严格太多。
不存在作弊的可能。
一个人，居然拥有两种字迹。
全世界最精锐的笔迹鉴定专家也没办法解释。
“孟小姐她，或许是……天赋异禀……”
费洛只能想到这。
郁枫听完全部，没有立即出声，漆黑的眸子浸染深色阴翳，像是压抑着某种危险。
半晌，他问：“你为什么突然拿之前的经文去做比对。”
费洛知道少爷会奇怪这个。
正如他也奇怪，孟小姐为什么会铤而走险，宁可作弊，也不愿意认真对待比赛……
“回少爷，因为……因为孟小姐现场写的……”
他说到一半，直接将照片呈给郁枫看。
郁枫接了，视线向下一张张扫过去。
“有意思。”
他邪气勾唇，面笑眼不笑。
因为孟沅浠现场写的，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极端差强人意。如果，一开始是这样的水平，那她根本不可能进到郁家，负责抄经。
“之前的录像呢。”
费洛赶紧找来，郁家考核时留下的视频资料。
大屏幕上，正在写字的女人没有化妆，裸着素颜。
她神情专注，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将三页经书抄写完成。
上面没有一处修改。
“写的不错，你做个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叫孟沅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