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泽心里突然一阵孩子气“朕自登基以来，基本日日卯时前起，何曾有一日率性贪懒。”在侍卫垂下头后他撇了撇嘴“果然无事一身轻。”
侍卫犹疑了片刻抬头道：“皇上，需要奴才现在去喊侯爷起来吗？
“不用了。”李皓泽仰头望了望这午后余光“朕亲自去叫他。”
徐霆钰在睡梦中发觉有人似乎在碰他。
若是平常，管来人是谁，他定要迅速捏住那人的喉咙，让他后悔来在这世上一遭。
可是他现在没有那气力了，随着身上的血线蔓延到胸口，他连想事的力气都没有了，明明现在是多事之秋，可他现在连怎么洗清自己嫌疑都想不下去。
毒鸢犯的越发频繁，频繁到他的精气神已然不济，连大脑都愈发昏聩，只要想了片刻，头痛的就厉害。
醒来就会头痛，索性连床都不起了。
“霆钰，霆钰，徐霆钰！”
头顶上方又一阵烦人的喊叫，徐霆钰不想动，甚至连翻个身都觉得费力十足。
片刻，那人见喊叫不成似乎变了策略，用力捏了捏他的肩。
徐霆钰终是被逼烦了，眼神空蒙的缓缓睁开眼睫。
面前垂着一张大脸，眉宇隐隐约约带着少年气。
他脑海中微微想起前几日林辰景在饭桌上中毒的事。
“林辰景，你没事了？”
徐霆钰虽睁着眼，但明显七魄没回过身，连着魂都不在。
“林辰景？谁呀？”李皓泽被他突然来的一句话弄得晕头转向。
他面露不悦，声音也不自觉变大“徐霆钰，你看清楚，是朕来看你了！”
徐霆钰双眼微动，面前人的少年气不知何时早已散去，只有一张睥睨天下，傲世群雄的脸。
“皇上！咳咳咳”徐霆钰初醒就被一噎，连着咳了几声，坐起身后才发现已经过了晌午，连早朝都已经过去好久了。
李皓泽一拂袖，坐到屏风后的案几旁“你起晚了，朕今日无事，罚你和朕下棋对弈几盘。”
“臣遵旨。”徐霆钰下床接过宫女递来的白色大氅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没来得及束冠，发丝随意披散在毛绒领上，阳光微醺落下，更显得他面容雪白，虚幻而美丽。
一旁的宫女都不禁红了脸。
徐霆钰抬眼望去，案几上早已摆好了棋盘，看来在他睡梦时，李皓泽早就差遣人准备好了。
徐霆钰坐在右侧，他在案几上摸了半天，终是握到了白子棋盒。
他修长的指节捻起一枚轻轻落在棋盘上。
李皓泽的黑子也紧随其后落了地。
下了一盘，徐霆钰有些坐不住，拄着腮斜斜的靠在软座上。
“越发的没正形。”李皓泽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外面风雪飘落，屋内暖气洋洋。
火盆里的碳燃的弱了些，侍在一旁的太监用火钳挑了几个银骨炭又填了进去。
“还没想好怎么下吗？”李皓泽望着还执着白子的徐霆钰轻轻蹙眉。
“想的不好，总是想不出下在哪？”徐霆钰神色似乎在游移，又像没有气力，放空良久才终是将手里的白子落了下去。
李皓泽望了棋盘上的白子叹了口气“想了这么久，居然还下错了。”
下了许久，他也没了兴致“廷忠，让御膳房备些吃的送来。”
“是。”廷忠出门差遣人去办。
“皇上没有用膳吗？”徐霆钰问道，他气力不济，连带着声音都软糯了几分。
李皓泽定定望了他片刻，像看到什么好玩的笑出了声“朕刚才处理政务太过烦躁，没吃下多少，现在待久了，反而有些饿了，正好，你陪朕吃些。”
片刻，桌上便摆满了各色吃食，待太监挨个试吃后李皓泽才拿起了玉筷。
“朕与你好久都没有用过膳了吧？”
徐霆钰微微点头“最起码有四五年了。”
“不止。”李皓泽语气有些落寞。
徐霆钰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李皓泽看向一个盘子，夹了一块放到了徐霆钰的碗里。
“这是御厨新做的菜名唤蟹酿橙，取江河之地最肥美的螃蟹制作而成，朕甚爱之。”
“多谢皇上。”徐霆钰慢慢举起筷子细细品尝着。
“现在不比从前了。”李皓泽顿了顿感慨道“想当年你有寝殿也要与我同吃同睡，我们那时日日抵足而眠，三餐不离，连太傅都说我们仿佛粘在一起，用刀切都切不开。”
他说着眼眸落到徐霆钰身上“终究是岁月蹉跎，世事变迁，人心反复。”
“身在此局，谁又能做到真正的不变呢？皇上又岂是当初的皇上。”徐霆钰眼眸沉寂的望向他，满脸漠然。
“徐霆钰。”李皓泽轻咬这三个字，眼里晦暗如深“你知不知晓，若是旁人说这句话，朕会要了他的性命。”
“臣只是实话实说。”徐霆钰垂下眼眸“若皇上真心想要臣的性命，恐怕臣早已不在此处了。”
李皓泽抬眼望了他片刻，终是重新拿起玉筷沉默无言。
细雪也飘落进平州城，自从入了冬，平日熙熙攘攘街道也安静了许多。
孟君凝围坐在在暖炉旁，炉上喂着热茶，庭前落雪飘零，她握着手中的同心锁痴痴望着，似在等人。
“老魏，这是醉胭坊的食盒。”孟小六将做好的菜放到了一旁的红木香盒里。
红木香盒里面铺着细软的丝绸，保温效果极好。
入了冬，不少人家都不愿意出来堂食，于是春迟楼就偶尔会送些菜品到大户人家。
“这是青也姐姐的？”孟君凝听到声音转头望去。
“是，醉胭坊的，今早醉胭坊差人来，让我们晌午送去。”老魏说着准备提起食盒出门
“我去吧，我也好久未和贾姐姐叙旧了。”孟君凝起身站起，随手拿起木架上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风雪朔朔吹起，孟君凝一个人提着食盒出了门。
醉胭坊离这不远，沿着街道转个拐角就到了。
一个体态婀娜，身形修长，穿着孔雀蓝花纹皮裘的女子持着伞见到她的身影从门口走出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