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的升学宴，是柳燕人生里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别看只是高中，在1987年的农村，已经是凤毛麟角。
那些笑话她生不出儿子的，“你们啥也不是的儿子，以后压根配不上我闺女！”
当然，现在也有人说酸溜溜的话。
“考上高中有啥了不起？万一考不上大学全白费！”
“我听说，往后大学生也不包分配了！”
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种算话其实没滋没味。
就算贺文秀考不上大学，就算大学不包分配了。
人家爹是养殖场厂长，小叔是饲料厂厂长，小婶是服装店老板，三姑是大饭店经理，三姑父是国家干部——
她的前途还用愁吗？
再也没人敢说“贺老大的闺女啥活不会干，白给我家当儿媳妇都不要！”
他们也知道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春晓带着俩儿子回来吃席。
贺平、贺安快一岁半了，小小子不老实，尤其是老二，跟个多动症似的，一刻不得闲。
他家看老二的保姆，腰都累坏了，春晓给请的中医推拿，还额外加钱。
到了奶奶家，院子大，他俩更是撒欢。
加上有晟子哥哥带头闹挺，快四岁的小栋梁跟着作，还有假小子一样的小春天，一群小崽子鸡飞狗跳。
春晓躲远远的，脑瓜子疼。
只有徐桂枝不嫌烦。
“多好呀，一个比一个虎头虎脑！咱老贺家人丁兴旺！”
小晟子从城里带来一个球，几个孩子在院里抢。
刚开始保姆不让贺平和贺安加入，太小了，走快点都会摔跤。
拦不住啊，不让玩就嗷嗷哭。
没办法，只好跟在后面护着。
乱糟糟一堆孩子横冲直撞，哪里护得住？
果不其然，贺安摔了一个狗啃屎，把小胳膊小腿脑门全摔破了。
春晓躲在后院，听见前面呜嗷的好像出了啥事，接着就见春妮慌慌张张跑过来。
“保姆没看好，把你家小老二摔了！”
“啊？”
她赶紧跟过去。
一进院就听强子训保姆，“干什么吃的，看个孩子也看不好！”
保姆从娃落地一直给看到这么大，春晓敢说比她这个亲妈都用心。
这是头一回给孩子磕出血，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哎呀，我就一转身功夫——”
“没事儿李姐！”
春晓把孩子接过来查看一番，都是皮外伤，进院前她还以为摔骨折了呢。
“破点皮怕啥，哪个小小子身上没点疤！”
小春天看见小姨，突然告状，“是栋梁把他推倒的！”
春妮一听，先是一惊，随即狠狠搡了闺女一把。
“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春天不服，“我没胡说！不信你问晟子哥！”
袁晟压根没当回事，拍着球道：“小栋梁撞了他一下。”
贺翠翠听完立即教训自己儿子，“就怪你拿个破球，给我收起来！”
文松不乐意了，站出来护继子。
“玩球有什么错嘛，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惯他！”
“我哪里惯了？我说的不对吗？”
“球是不是你买的？！你左一个球右一个球，竟给买这些破玩意！”
她火一上来，才不管老公啥身份。
贺老大撩帘出屋，披头教训妹子。
“你是不是闲的？滚屋做饭去！”
文部长默不作声，嘴角压不住得意的笑。
小孩局儿被迫散伙。
袁晟还不爱带一帮小崽子玩呢，他都是五年级的大孩子了，可以玩更高级的东西。
比如捞鱼。
他是个专一的人，这么多年，兴趣爱好一直很稳定。
“文叔，咱俩捞鱼去？”
老妈再婚，但他最终也没改口。
他还喊叔，文松如果需要对外介绍，就说他是自己的干儿子。
俩人已经达成共识。
文松偷摸瞄一眼屋里，“你妈不能让。”
“咱俩别告诉她！”
待在家里属实没意思，现在距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去溜达溜达也挺好。
小晟子找到了渔网，领着继父和李航，偷摸去了大河。
“叔，一会你小心点，别掉河里！
上次小春天掉河里差点淹死，小舅给我屁股都打开花！”
文松觉着好笑，“看来你没少挨你小舅揍。”
“还行吧，没有我妈揍的多！”
“再忍忍，长大就好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以后连你一起揍。”
文松脚一滑，差点掉垄沟里。
李航赶紧扶住。
“部长别害怕，嫂子应该不至于……”
家里剩下小的孩子。
方才春天告状，说小栋梁把贺安给推摔了，春妮便把儿子抱走，让春天领着弟弟去外面玩。
小春天全世界最烦自己弟弟，但是又不敢不听大人话。
领到外面就把小栋梁扔到一边，自己玩自己的。
邻居家老母鸡孵出来一窝小鸡。
鸡妈妈正领着鸡宝宝到处找虫吃，倒霉，遇见了小栋梁。
他左手一只小鸡崽，右手一只小鸡崽，一用力，掐死俩。
老母鸡能让吗？
扑上来一顿叨，把小栋梁的脸叨了个眼，呼呼冒血。
这下事儿可大了。
春妮把小春天揍了一顿。
强子把人家的老母鸡直接摔死了。
本来今天贺老大摆席，左邻右舍全都请了，半村子的人都在他家。
老母鸡的主人还在桌边等菜呢，你摔死人家鸡，不是打人家的脸？
邻居当场不乐意。
“强子你啥意思？你儿子把俺家鸡崽子掐死了，老母鸡能不叨他吗？
你不看好孩子，你摔死俺家鸡！”
别人是拿儿子当个宝，强子是拿儿子当祖宗。
但凡涉及到他儿子的事，都是大事。
他儿永远没错。
就是把房子拆了，那也怪盖房子的没盖结实。
“俺儿三岁知道个啥？谁让你把鸡崽子放出来不看好！”
“你咋不看好孩子！”
“俺儿在门口玩，那是俺家的地界儿！你家鸡崽子跑过来，掐死活该！”
嗑要这么唠，就只能干仗了。
邻居家的爷们也不是个怂的，边骂边要动手。
强子之前就是个小混混，还能怵打架？
俩人把桌子都掀了！
贺战南今天饲料厂出货，把媳妇孩子送来就走了。
他紧赶慢赶弄完了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一堆人撕吧。
“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