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曼初在休息室昏睡了一下午,起来后,瞧见桌上沈嘉行留的字条,用平板压着纸的一个角,字迹工工整整
——老婆,会议3小时,大概七点左右结束,无聊了追剧,想我了来找我。
秦曼初一字不落地看到最后,落款竟是一个爱心,还特意用红色中性笔涂了色。
幼稚。
但就是偏偏戳中她心底的柔软,秦曼初低头含笑。
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四十,想了想,给他发过去一条微信,便下床进了洗手间。
会议还是拖到了七点过半,秦曼初在沙发坐着看教材,沈嘉行推门进来,张齐跟他身后,先和秦曼初打了个招呼。
等沈嘉行回了个邮件,三人便一起出发桐园。
“你三叔有几个孩子?”
“两个”
“你三婶多大了?”
“大概五十多?” 沈嘉行逗她:“一会儿到了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话,就斜身凑过去,撩撩衣领,勾勾下巴,抚在后腰的手轻车熟路地就往衣服里钻。
秦曼初眼睛警告他,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极小的声音说:“别闹”
张齐有贼心听,没贼胆儿看,一个猛踩油门,盼着立马能到地儿下车。
“说好下午去买礼物的,你又开会到这么晚,怎么办”
沈嘉行一副无辜的表情:“是谁一觉睡到六点多?”
“那还是怪你!”
沈嘉行抱臂靠着,闻言,低笑着到她耳边轻语:“嗯,这个我认。”
秦曼初:“…………”
秦曼初看着窗外,桐园她是第一次来,依山而筑的一条公路,两侧建造着不同风格的别墅,门庭气派非凡,却也冷落寂静。
“你们小时候都住这里?”
“嗯,刚过去的那栋白色洋楼,是彬子家老宅”
沈嘉行往她身边挪了挪,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看窗外,路灯澄亮,高大梧桐郁郁松松。
车子停在桐园门口等了几秒钟,大门完全敞开后,慢速往里开。
秦曼初抬手顺肩前的头发,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墙上的门牌号,微微皱眉,但眼下的问题容不得她再想有的没的。
沈嘉行的亲人本就寥寥无几,关系融洽的,也就他三叔了,这第一次登门,空手来实在不成规矩,秦曼初忧思了一路,眉心俨然刻着一个‘愁’
沈嘉行当然看得出来。
张齐下车后,才告诉她,东西都准备好了,在后备箱。
秦曼初松一口气的同时,气呼呼地抱怨了他一句。
沈嘉行失笑,拦住她要开车门的动作,手臂圈住她往怀里带:“单一个温夏就够你操心了,我还能让这点小事再占用你的心思?”
“我看你才没有那么好心!”
“当真紧张?”
“首先,他是你三叔,其次,他是我的顶头上司,论哪一个头衔,我不该紧张啊”
沈嘉行哼一声,这话不爱听。
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一点儿没手软,秦曼初疼的低呼一声,然沈嘉行却不顾怀里人儿的委屈,面色严厉跟她讲:“我跟三叔关系是不错,论辈分,有礼有度就够,用不着迁就做低。”
“我都不看人脸色,更不可能让自己老婆去给任何人阿谀求容。”
沈嘉行叹一声气,手心轻抚着她的脸颊:“曼初,你不用在意任何人的评价。”
“那你呢”
秦曼初坐正了,双手放在他的膝盖,很认真地说:“沈嘉行,这么些年,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是你给温夏的,都是最贵的。还有姑父的生意,是,你是说了,姑父的成功是因为他的勤恳努力,但千里马还需有伯乐。”
“你为什么对他们好” 她问
“因为她们对你好”
“三叔是不是这个家里,唯一,认同你的人”
“算是吧”
“所以” 她说:“我发自内心地敬重这个人,因为他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没有说过伤害你的话”
沈嘉行沉默,看着她
或许是再次想到他的那些不被人爱惜的过往,心疼总是瞬间涌上来,鼻子发酸,秦曼初慢慢进他怀里,声音喃喃像闷了一场瓢泼大雨
“老公,像感恩奶奶对我的养育之恩那样,我感恩三叔,一直做你的亲人。”
沈嘉行抱紧她,无法形容那种心情,说感动,让他这个大男人有些难以启齿,但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彼此之间的惺惺相惜。
她懂人性的善与恶,可她本性柔软,她愿意用善意的心灵去看待这个世界
可她爱他,很爱,无条件的爱,所以,她在他的世界里,将爱屋及乌,爱恨分明,演绎地淋漓尽致。
两个人在车里,心交给对方,就这样安静地抱了很久。
2
晚饭只有沈嘉行的三叔一家人,不谈工作,说些陈年逗乐子的旧事,是家宴气氛浓厚的一场聚餐。
期间听他三婶说了一嘴,沈嘉行的二叔知道他今天要来,傍晚便跟他老婆出门了,是连个照面都不想打。
沈嘉行无所谓,嗤笑而过。
饭后,张齐和沈嘉行被拽去打麻将,秦曼初在一边儿看着,几圈下来,俩人都输了不少,正好他三婶端着果盘过来,沈嘉行随便邹了个换换风水的借口,带着秦曼初走了。
夜里的微风不冷不燥
驱散了长久在室内的懒倦
俩人牵手散步,绕过空旷的草坪,经过前院的亭子小桥时,遇到几个佣人站在池边喂鱼。
沈嘉行有意绕行,秦曼初却径直走过去。
边走边解释:“我就是好奇,她们是不是像电视里那样,喊你少爷?沈少爷?”
沈嘉行挺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拆穿,其实她就是想听人家怎么称呼她……
那几个佣人在几米外看到俩人过来,齐声喊了一声,少爷。
下一句,就喊她,少夫人好。
秦曼初差点当场大笑,点点头以作回应,拉着他走的超级快,憋的眼泪都出来了。
“少夫人,您可以笑出来了”
这三个字儿就像点了秦曼初的笑穴
“噗嗤”……秦曼初捂住嘴回头看一眼,确认已经看不到那几个佣人的身影,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根本停不下,笑到肚子疼。
沈嘉行环臂,过一会儿,手扶额,摇摇头,别提有多无语了。
秦曼初笑累了,整个人软软地靠到沈嘉行身上,大口喘气的间隙,还时不时地想要笑两声。
沈嘉行一手抱她腰,一手在她后背从上到下顺着气儿,说:“都是老爷子那个年代定下的规矩,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我让她们改口,她们不敢,现在老爷子不在了,她们也叫的习惯了,想改都难”
“我觉得少夫人这个称呼都是她们事先探讨出来的。”
“嗯?”
“不然,少爷的老婆,按道理不应该叫少奶奶吗?”
沈嘉行:“……”
“少奶奶,回去还是接着溜达”
“哈哈哈……”
秦曼初又开始笑。
沈嘉行说带她去看看陆子云和纪寒的家,出了大门,往左拐,秦曼初的视线再次辗转墙上的那个铜质的门牌号。
“怎么了?”
“嗯……” 秦曼初若有所思,又没有什么清楚的头绪,只好说:“没什么,这里每家都有门牌号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这边卖的是地皮,一开始没有物业,有门牌号的都是最早住这儿的,门牌号也是自己定的,方便送货,或者来访的人能找到地址。”
走到了陆子云家,院内灯火通明,沈嘉行指三层,秦曼初抢答:“那个是陆子云的卧室?”
“准确地来说,是那一层”
“他是独生子吧?”
“嗯”
“那准确地来说,这栋别墅都是他的”
沈嘉行挑挑眉:“我的房产比他多”
秦曼初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沈嘉行这个人啊,就是有本事把什么都变成酸的,整天自己给自己灌醋。
继续往前走
纪寒家的老宅内黑压压一片,借着昏黄的路灯,沈嘉行把纪寒的卧室指给她看,还指了另外几间,纪寒的父母年轻时常年出差进行医学研究
这儿,就相当于是他们几个的根据地,没人打扰,随意放纵。
“你们一般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方式缓解压力?”
沈嘉行笑说:“抽烟喝酒,偶尔赌个球”
“这怎么跟我听说的不一样啊”
“韩诺的话十句有十一句不能信”
秦曼初笑一声
手腕被他扣着,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
悠长的公路静谧,树荫之下,两人的身影斜斜长长,偶尔一阵温热的微风带着淡淡花香似柔软的薄纱,轻轻往人脸上扑。
抵达大门口,目光再一次看到那个门牌号
铜黄泛了旧,黑色字体却是不畏陈年,依旧清晰大气——68号。
“桐园,68号”
秦曼初低呼一声
终于,终于在第三次看到这个数字时,她暗暗为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冥思苦想了许久,在第三次面对这个数字时,某一个画面,某一个记忆突然就模糊浮现在脑海
她不可置信地深吸一口气
难以相信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电视剧般的巧合,且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沈嘉行实在费解秦曼初对着一个门牌号发呆超过了五分钟
忍不住问她:“什么时候对这玩意儿感兴趣了?喜欢?我给你拆下来”
“别!”
秦曼初后退几步,环顾大门两侧的墙体,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家没有信箱吗?”
“有”
“哪儿呢?”
“前年老爷子定了座假山,货车往院里倒车的时候,车斗挂了墙,把信箱撞掉了,也没什么用,就扔了” 他伸手指了指大门的另一边:“原来就在那儿”
秦曼初脸上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化
遗憾,失落……
沈嘉行虽然还没猜透她的意图,但肯定她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一个信箱,过去单手揽住她的肩,微微收力,低头笑问:“怎么?难不成你给我写过信”
“嗯。”
沈嘉行神色一顿
本就是随口扯的一句瞎话哄她开心,她居然,嗯?
秦曼初转身面对他,手环上他的腰,身体微微后仰,正经问他
“苏城还有其他地方叫桐园吗?”
“苏城有根基有名望的世家都在这儿,桐园算是苏城权贵的一个标志地,仅此一处。”
“那就是这里了”
“什么?”
秦曼初长叹一声,无奈笑了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敢相信,但这确实是真的”
“我邮过一张明信片,地址就是这里”
她回头,看着身后这座豪宅,轻念出声:“苏城,桐园,68号”
沈嘉行惊讶,这完全不在他猜想的范围之内,又或者可以说,遇到秦曼初,他信有上天安排这一部分,但他更倾向,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倘若他整日不务正业纸醉金迷,那么他没有机会到海大讲座,便不会有机会,遇到她。
可此刻,这狗血的剧情从她口中证实,让他不得不信,与她,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明信片?什么时候?”
“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没课的时候经常去杂货铺逛,就随便写明信片,写着玩。”
沈嘉行思索片刻,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写明信片的爱好?这几年也没见你写过一张”
“莫非……”
他半眯起眼,环臂审视她:“背着我偷偷摸摸地写?”
秦曼初送他一白眼:“这张是绝版”
“写过很多?”
“还好,乱七八糟的地址瞎编一通,那时候我和他打赌……”
说到这儿,意识到不对,秦曼初立马收声,抓住他的手肘,往院里走。
一开始沈嘉行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等快走到后院,听到说话的声音,脑子里就突然冒出秦曼初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
和他?
草坪里放了驱蚊的熏香,支了小桌,几个人坐着喝茶聊天,看到俩人,三婶招手,喊她们过去坐。
“他是谁?”
“嗯?” 秦曼初转头看他
他直接问:“你和谁打赌”
这话题重来的突然,刚刚她以为蒙混过关了,秦曼初神色如常,只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她走进草坪,说:“同学”
“男同学女同学”
“……”
“傅文远还是小九”
“………”
沈嘉行在她身后慢两步,有半分钟,没再继续问
如果这个时候秦曼初回头,一定能看到他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
秦曼初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善后,听他连名带姓地叫了她一声
“秦、曼、初”
带着明晃晃的警告意味
在这夜黑风高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瘆人。
秦曼初霎时间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回头朝他讨好地笑
拖着娇滴滴的调子喊:“老~公”
当时的位置,距离小桌不过三四米,足够坐在那里的几个人听的清楚。
张齐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三叔战术性喝水,三婶则窃笑,沈嘉行那个弟弟还算稳当,妹妹就不行了,笑着起哄。
秦曼初完全转身,一边倒着走,一边拉着沈嘉行的手,晃啊晃,晃啊晃,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顾不上身后看热闹的人,一直喊他
“老~公”
“好老公”
“老公天下第一帅”
夸词徒有虚表,一听就不走心,调子也越来越夸张
开始,沈嘉行还能维持面色,到后面,麻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绷不住了
手上一个用力,把人拽紧怀里,惩罚性地搂她喘不上气的紧。
“我生气了”
“我知道”
“怎么办”
秦曼初笑,手在他侧腰的痒痒肉那儿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