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师父更是吃住全在队里，家都没回过一次——再这样下去，她怕案子没进展，师父先撑不住了。
“小五他们也熬了一天一夜，我让他们去休息了。”
宗万冲看着秦雨，无奈笑道：“好了，你师父还没那么容易倒下呢。”
“高飞刚来，你这样不怕人家笑话嘛。”
秦雨没说话，只是低头轻轻擦了擦眼睛。
高飞在一旁默默观察，神情有些凝重。
虽然刚到缉毒队，但一种沉甸甸的压力油然而生——这是在海蓝派出所感受不到的。
同时他也明白，做卧底不易，冲锋在前的警员，个个都不轻松。
“雨姐，你去倒两杯水来，我跟高飞说点事。”
简单的寒暄后，宗万冲轻声笑道。
秦雨点点头，转身离开监控室，轻轻带上房门。
高飞看向宗万冲。
监控室只有宗万冲一个人，恐怕不只是为了让其他人休息。
应该是知道他要来，故意让其他人回避了。
“知道要做卧底了，心里会不会有点别扭？”
秦雨走后，宗万冲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水，笑着问高飞。
“一点点吧。”
高飞坦白说道。
“嘿，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宗万冲想起什么，忍不住笑道：“我之前选的那个警员，知道要去做卧底，在办公室骂了我整整一个小时。”
“那时我头都抬不起来。”
宗万冲笑着抱怨：“那小子当时可威风了，不了解的还以为他是缉毒队长呢。”
高飞听了，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雨姐跟我说过。”
他还知道，那个线人最终……牺牲了。
“那丫头跟你提过？”
宗万冲的脸色变得复杂，“说这事的时候，她哭了没？”
“哭？”
高飞皱眉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就是脸色不太好。”
他又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宗万冲：“她为什么要哭？”
听到这话，宗万冲握住保温杯的手紧了紧。
片刻后，他呼出一口气，轻声说：“你知道，那个警员为什么在知道自己要做卧底时，会直接骂我一个小时。”
“而我只是低头听着，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高飞想了想，开口道：“因为内疚？”
这种内疚，他在秦雨身上见过。
“内疚？”
宗万冲苦笑点头：“是的，因为内疚，我觉得对不起他。”
“因为他最后死在了毒枭内部，都是因为我的决定。”
高飞闻言皱眉，抬头认真地看着面前稍显老态的中年男人：“宗队，没人希望有人牺牲。既然选择了做卧底，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那位师兄既然骂了你一个小时还是选择前往，说明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选择。”
“骂人，不过是心情不爽罢了，就像我一样。”
“知道要做卧底时，虽然也不开心，但我不会怪任何人，因为我是个警察，这是我的职责！”
“我想那位师兄也是如此，所以你不必这么自责。”
高飞不太理解宗万冲的情绪。
按理说，凭宗万冲的经历，即便心里难受，也不至于如此难以释怀。
“可你知道，那个警员还有两个月就要结婚了吗？”
轰！
宗万冲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高飞愣在原地。
“婚纱照拍了，婚期定了，甚至请柬都提前给了我。”
宗万冲闭上眼，声音微颤：“但我却喝不上他的喜酒，反而亲手把他送进了最危险的地方。”
“你说，我该不该内疚？该不该自责？”
高飞彻底沉默了。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
为什么那位师兄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直接痛骂宗万冲一个小时！
原本离结婚只有两个月，这样的变故想想就让人绝望。
他甚至无法想象，那位师兄临终前对生存有多么渴望。
他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幸福曾离他那么近！
然而，他却在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中，永远地倒下了。
高飞沉默了很久，复杂地望了宗万冲一眼，说道：“你真是个混蛋。”
高飞觉得，如果换作自己，也许做得并不会比那位师兄更好。
能骂一个小时，已经说明那位师兄脾气相当好了。
同时，他也理解了为什么宗万冲会有如此深的内疚。
有时候，活着的人，内心的煎熬或许比死去的人还要沉重。
“嘿，那小子最后也这么骂了我一句。”
宗万冲看似在笑，但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他转向高飞，语气复杂地说：“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牺牲的那位警官的未婚妻，是……雨姐。”
高飞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没想到，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孩竟经历过这样的悲剧。
确实，他似乎从未见过秦雨真正开心地笑过。
“我跟你说这个，并没有别的意思。”
宗万冲拍拍高飞的肩，叹息道：“雨姐对这件贩毒案，看得非常、非常重。”
“她没日没夜地加班，我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她回云海休息几天。”
“她告诉你成为卧底的事，你心里可能不舒服，但……别太怪她。”
“那丫头……过得挺不容易的。”
无人察觉，此时监控室外，秦雨双手捂住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
她无力地靠在墙上，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这段时间，她疯狂工作，只想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忘记一切。
可一旦有人再次提及，她才发现，有些事根本忘不了。
谁知道，当初在江边捞起未婚夫的遗体时，她有多心痛。
那种心如刀绞的感受，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同样，她对贩毒组织的恨，也深深地埋在心底。
她发誓，一定要将那个贩毒组织彻底铲除！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她知道高飞不久后要参加比赛，仍提出需要卧底的原因。
因为她无法放过任何一个能将贩毒组织一网打尽的机会。
她没有选择，如果有办法，她最希望能亲自去做。
与此同时，监控室内，高飞听完宗万冲的话后，心中对秦雨的那一点点不满，此刻也完全消散了。
相比于已故的师兄，以及满心自责的宗万冲，还有内心承受着巨大痛苦的秦雨，他那点小小的不满，实在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