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师府出来之后，黎清雨便上了谢思珩的马车。
马车颠簸，她用手撑着下巴坐在软垫之上，闭上眼似乎有些困倦。
而谢思珩的目光却时有时无地掠过她的脸颊，最后柔声说着：“要去见那人最后一面吗？”
他的声音有些轻，轻到黎清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缓缓睁开眼不解地看着谢思珩。
谢思珩坐在马车中，狭长的眸子清扫过黎清雨的脸颊，随后淡淡地说着：“那位皇后，我记得之前你和她之间还有些交情。”
黎清雨不敢相信地追问：“皇后？皇后怎么了？你不是让后宫的嫔妃们全都各自出宫了吗？”
“没错，”谢思珩又道：“可是她却没有，她自缢在坤宁宫中。”
“什么？自缢？”
这两个字回荡在黎清雨的脑中，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谢思珩，“怎么会这样？”
谢思珩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这消息还是沐白告诉我的，今日她的尸体将会封棺，你若想去见她最后一面……”
黎清雨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不必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很难受，她们或许和她不是很熟，但却一个一个的从她身边离去，这种感觉很难受。
无奈地闭上眼，“她应该，也不想再见到我吧。”
毕竟造反一事她也有参与，也算是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马车颠簸，缓缓朝谢府驶去。
夜里忽然下起了小雨，她打开窗户看着天边的夜色。
明日便是谢思珩登基之日，她没有其他所想，只希望明日能一切顺利吧。
窗户关上，不远处有一人，暗红色的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站在屋檐下，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却浑然不觉，只是温和地看着那紧闭的窗户。
直到雨停了，天色渐亮，他才恍然离去。
……
新帝登基，皇城热闹非凡，无数百姓纷纷议论。
“哎呀，谢世子登基简直是美事一桩啊。”
“不错，淮王骁勇善战为我大盛朝换来多年安宁，如今她的儿子登上皇位是我大盛朝百姓的福气！”
“就是，是我大盛朝百姓的福气啊！据说他还未登基前便已经发放粮仓，救济了北边的灾民。”
“如此明君得之，皆是我们所幸！”
喧闹的声音之中，黎清雨穿过人群，牵着马匹缓缓朝城门走去。
谢思珩今日登基坐上帝位。
从今日起，她俩便不再生活在同一个阶层，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她如今只是一介普通百姓。
如此似乎也不错。
心里虽这么想，但不知为何却有些落寞。
四周嘈杂的议论声将她淹没，她却依旧形单影只地朝城门走去。
午时已到，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皇城热闹非凡，而黎清雨却已拿着通关文牒走出了城门。
城门外巍峨连绵的山脉让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才是她所追求的。
正当她准备翻身上马，身后忽然有人出声。
“清雨！”
黎清雨身形一顿，这声音……
她不敢相信地转过头，不远处，那人一身红衣猎猎高坐于马背之上，发丝因为来得匆忙被风吹得飘摇。
可他却笑得肆意，目光含着灼灼的情绪。
千万般的心绪最后只汇成了一句：“清雨……”
这一瞬间黎清雨心中微动，只见远处的人翻身下马朝她飞奔而来，带来那熟悉的冷花香。
谢思珩在距离黎清雨还有两步的距离堪堪停下。
黎清雨不解地问着：“今日不是你的登基大典吗？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谢思珩笑得随意，“谁说是我登基？那位置谁想坐谁坐去，我可不稀罕。”
“啊？”
黎清雨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再次确定般地看向谢思珩，又有些不解。
“可你不坐那位置谁去坐？谢思珩，这可不是儿戏。”
谢思珩目光散漫，抬脚又朝黎清雨靠近一步。
他戏谑道：“这不是还有太子在吗？太子背后还有莫先生，再不济莫先生的背后还有千千万万个门生。”
“这些人每一个都比我适合当皇帝，我不过是一时兴起造了个反杀了皇帝而已，可不代表我想坐那位置。”
“昨日，我在少师府便已经和莫先生说清了，如今的太子年岁虽小，但在莫先生的熏陶之下聪慧又机智。”
“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而我嘛，志不在此，所以便直接把这烂摊子扔给莫先生。”
黎清雨嘴角抽了抽，莫先生估计要被谢思珩给气死吧。
“那你……”
黎清雨话还未说出，只见谢思珩再次朝她靠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随后只听那沉着又低哑的声音。
“清雨，昨夜我想了很久很久，如今我算是想清楚了。
你本应该是自由的，不应该被我困在这皇城之中，也不应该被我困在身边。”
“所以今日起你就自由了，你走吧。”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黎清雨微愣，惊诧地看着他，还未开口便听到谢思珩继续道：“只是别忘了带上我。”
“啊？”
谢思珩柔柔一笑，他抬手将黎清雨耳边的碎发撩起，柔声说着：“清雨，我会陪你去看这世间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想看的任何风景。”
“只要你想，我都愿意陪着你。”
“只求，只求你带上我……”
他语气婉转，目光却无比的深情，一瞬间，仿佛这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
黎清雨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垂着眸思考了好一阵，直到天边的云朵逐渐散去，天空越来越蓝几只鸟儿从头上飞过，夹杂着黎清雨的声音：
“收下你也不是不行，正好我身边少了一个端茶倒水的仆人。”
“你若愿意，我可以勉强答应。”
声音虽轻，但刹那间谢思珩的目光闪烁着激动。
他一把抓着黎清雨的手，认真地说着：“清雨，天高水远都有我陪你。”
两人相视一笑。
他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如此冷静又坦诚的对视。
淡云散去，太阳露出了一个脸，暖暖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花香以及檀香味，还夹杂着谢思珩那道混不吝的声音：
“清雨，其实我还可以服侍你沐浴更衣，还可以服侍你就寝呢。”
“滚远点儿！”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