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费力地用手支起半边身子，按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施星宇不带一丝情绪的声线。
“温先生，您的办公室已经整理好了。”
江漓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心抽疼的厉害，嗓音都带着强撑似的颤抖，“那祁凛呢？”
听筒只剩沉默。
偌大的房间里江漓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寂静夜里的钟让人心惊。
过了不知多久，施星宇终于开口道：“目前正在为他做提取脑细胞植入机器人体的实验……不过这种实验失败率较高，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听对方这么说，江漓反倒松了口气。
失败率高？没关系，祁凛可是气运之子啊！就算只是百分之一的几率，对于祁凛来说也会是百分百……吧？
电话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挂断的，等江漓回过神的时候，屏幕已经暗下去了。
电脑里播放监控录像的画面显示文件已播放完毕，浑身肌肉疼的厉害，江漓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洗了个冷水澡才勉强有点精神头。
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对着脑海里沉寂已久的777说道：【7哥，依照你的能力应该能看到祁凛现在什么样吧？】
【777：是可以，不过现在不在任务进行中，你想看需要消耗积分。一次100积分。】
【江漓：……你们不趁火打劫会死是吗？】
777没有回答。
江漓无奈地撇了下嘴角，思考良久才说道：“先给我买一次。”
话音刚落，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抹白色的画面。无数银色冰冷的实验仪器中，面无血色的祁凛正躺在一张白色病床上，眉眼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像是终于得以休息的解脱。
分明已经接近三十的年纪，竟然外表看起来和十年前初见时没什么区别。
江漓恍然想到，再见后他从未这样仔细地见过祁凛，更不知道这十年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他只是被一层成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包裹，依旧是那个偏执需要人爱的少年。
江漓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所以祁凛一定会被救回来的，对吧？”
像是问句，却更像是自欺欺人。
777看着江漓失魂落魄，体内响起一阵电流声，随后叹了口气，轻声道：“会的。”
江漓笑了。
他知道系统是不会骗人的，所以在777说出这句话后，他紧提起来的心脏终于狠狠地回到了原位。
江漓一脸淡定地换了身新衣服，随后驱车来到了上城区市中心的繁华大厦。
偌大的空间里传递着死凝般的气氛，所有人在看到江漓的那一刻脸上都发生了一瞬间的变化，却在下一刻若无其事地对这位新领导打起招呼。
江漓当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人淡淡的不满，但他压根没什么感觉，只想在祁凛醒之前将夜猎队维持原状。
他不喜欢管理别人，更不喜欢被人管。
十年前如囚笼般的日子，他过够了。
毕竟权力不止是掌控别人，更是压制自己生活的道具。
还是自由自在更好。
江漓这么想着，走到尽头处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小家伙就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
“汪汪~”
白色毛发柔软的小狗从旁边的狗窝里跑出来，凑到江漓腿边蹭了蹭，黑色的眼瞳亮晶晶的。
江漓恍然一瞬。
这只狗……不就是下城区他碰见过的那只吗？
难道那个时候……祁凛就把它捡回来了？？
为什么是在办公室，而不是养在家里？
就在这时，施星宇抱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看着江漓和那只小狗面面相觑的样子，像是知晓了他现在的疑惑，推了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解释道：“这是老大……额不，祁先生怕它吵到您休息，特意让我放到办公室养着的。”
江漓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涩。
祁凛分明已经不在了，可这世界却将他曾经留给江漓的点点温柔缓缓浮现，留下的只有生者沉溺的苦楚。
江漓闭了闭眼，缓解好心底的心情刚想和施星宇说什么，就见对方将厚厚一摞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面无表情地回头颔首道：“温先生，这是我连夜整理好的文件，十年来队中发生的大小变化和机密，凡是我知道的都已经在这里了，所以……”
施星宇一顿，垂头摘下胸牌放在那摞文件上，“我正式辞职。”
江漓睫毛颤了一下。他当然能体会施星宇的心情。
江漓看的出来，对方对待祁凛绝不只是上下属的关系那么简单，更像是真情实意的兄弟、战友……施星宇能提出辞职，也是他预料到的。
江漓抬步走到施星宇身边，抬手正想拍拍他的肩膀，对方就立刻后撤一步，一副誓死与他保持距离的架势。
瘦长的手掌停滞在空中。
江漓悻悻地收回手，暗暗吐槽这小子是有多烦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施星宇，祁凛需要你。”江漓双手插兜，面色如常地与男人对视，“如果你离职了，可就连进入实验室的资格都没有了。”
施星宇显然一愣，“你什么意思？”
江漓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绕过男人走到办公桌后，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不想待在我身边工作，刚好我也不信任你。不如以后你就调到实验室打下手，不用日日留在这里，你同不同意？”
施星宇瞪大眼睛，瞳孔收缩的厉害。
江漓也没催促他，慢条斯理地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还赞叹道：“整理的不错，真不愧是祁凛最得力的助手。”
午后的阳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照在江漓的侧脸上，让他显露了几分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和真挚。施星宇目光茫然，他竟然越来越看不懂江漓了。
他就不怕自己回到老大身边，暗中潜伏把他处心积虑得到的位置夺回来？
到底是真的关心老大，还是认定了老大醒不过来……又或是其他？
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思至此，施星宇慌乱的目光终于沉下来。
“好，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