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航路之光，人头为誓
在这个波澜壮阔的航海时代，航行，既是历史的传承，更是智慧的结晶。
正如西林人的大航海时代，那并非一日之功，而是经年累月的探索与开拓。
他们如同拓荒者，一步一个脚印，从非洲大陆启航，途经好望角，一路披荆斩棘，直至抵达遥远的印度和亚洲。没有人能轻率地宣称，在无先辈经验与航道指引下，便能一帆风顺地横渡天涯。
回望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也是步步为营，渐入西林腹地，方才抵达那遥远的非洲和大食之地。绝非一蹴而就，一次航行便能成就伟业。
即便在元朝覆灭、海禁尚未森严的时期，郑和的船队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搜集到宝贵的商旅信息。而今，海禁如山，唯一存留的资料，竟因兵部疏忽而销声匿迹。
大明，宛如一位健硕的勇士，却困于无边的海洋，唯有望洋兴叹。
除非……我们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耐心，一次又一次地资助航海，在摸索中积累经验，在挑战中开辟新航路。
然而……
我们还能等待多久？
弘治皇帝长叹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割心的痛楚。
他等不及了。
或者说，千千万万的子民，也都等不及了。
眼前明明有一座金山，却遥不可及，这是何等的遗憾！
更不用说，各项筹备工作早已如火如荼，朝廷高度重视，各部门齐心协力，州县招募了无数民夫……
弘治皇帝眼中泛起一丝血丝，他紧盯着林蒙，语气沉重而坚定：“朕问你这最后一道关，你的门生徐经，真的掌握着通往未知航路的关键吗？”
所有的希望，如今都系于这位庶吉士的一念之间。
一个普通的庶吉士，一个曾经的乌鸦嘴，如今却成为了弘治皇帝坚持到底的最后希望。
面对那严肃如鹰的皇帝，林蒙心中一震。
他深知，自己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将背负着沉重的责任。
这不仅仅是对徐经的信任，更是对整个航海事业的承诺。
这等于是说，若他为徐经担保，那么下西洋的宏伟蓝图将继续绘制，已经走到这一步，朝廷已经骑虎难下！
放弃既有的努力，意味着巨大的损失；而继续推进，则需投入更多的财力和人力，若徐经真能找到新航路，那便功成名就，若不然，那数不尽的财富，无数百姓的辛勤付出，都可能付之东流。
甚至，林蒙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寒意，他有些犹豫，脑海中不禁质问自己，徐经这个家伙，真的可靠吗？
他……似乎总是与“风流”二字挂钩。
或许，此刻他的船队已在波涛中沉没，化为海底的传说。
作为他的恩师，林蒙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疼。
但是……就此放弃吗？
放弃的话，他无需承担任何风险，兵部自会承担后果。
在风云变幻的朝堂之上，若有人敢轻率地断言徐经不过是儿戏般的存在，那林蒙坚信，大明帝国的远航之梦必将搁浅，辉煌的往昔将再次沉入历史的深渊。
而在遥远的西林，一场波澜壮阔的探险之旅已然扬帆起航，西林勇士们已率先破浪前行，他们跨越了好望角的浩渺，即将触摸菲律宾的神秘，甚至可能抵达琉球、澳门的彼岸。他们已在美洲的土地上留下了坚实的足迹，发现了无尽的天地。
大明，却似乎落在了后头，每一步的滞后都可能是永无止境的落后。这艘巨轮正徘徊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每一刻的犹豫都可能耗尽宝贵的时光。
林蒙心中不禁长叹一声，思绪万千。他深知，无论前方多么艰险，下西洋的征途都必须一往无前，哪怕有人为此粉身碎骨，他林蒙也要孤注一掷。
他赌的，是徐经，是徐家数代人的智慧结晶，是对宋元时代的深刻研究。纵使他曾怀疑这家人不过是以古为名，实则炫耀，但箭已离弦，唯有勇敢发射。
“我林蒙，已下注！”他掷地有声地宣言，“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大不了，我林蒙就冒一次险，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便声称是脑疾发作，或许还能保住小命。至少，我的忠心，我的名誉，绝不会受损。”
“臣相信徐经。”林蒙坚定地说，“他是我的门生，他的诚信、他的正直、他的远见，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他仍健在，我相信他定能找到新的航路，我相信他必将归来。陛下，户部的银两已拨付，民夫们在建造船坞，木料正在加工，此刻正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就此放弃，先前无数人的辛劳都将化为乌有。因此，我愿以我的名誉、我的地位，为我的门生担保。”
弘治皇帝听得目瞪口呆，而刘健等重臣则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人敢言。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是停止还是继续？
弘治皇帝紧锁眉头，沉默良久，终于转向太子朱厚照：“太子，你的意见如何？”
朱厚照未曾料到，在这等重大决策面前，父皇竟会征求他的意见。他心中一喜，难道是因林才的直言不讳，父皇突然开窍了？
只是，这个问题却让朱厚照犯了难。他清晰地记得，林蒙曾在他面前对几位门生有过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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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一个行走在神秘边缘的异类；欧阳志，那颗被疯狂思绪缠绕的头脑；唐寅，一颗被酒香陶醉的酒囊饭袋之心。至于刘文善、江臣……唉，提起他们，便是一阵令人牙痒痒的呸声。而那徐经，简直就是人间的败类！
林蒙如数家珍地列举着徐经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荒唐事迹，眼神中满是幽怨地盯着朱厚照，语气沉重地告诫道：“殿下，切莫向徐经这等无耻之徒学习，这样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我们肩负重任，应当坚守清白，洁身自好。”
然而，朱厚照不知的是，林蒙这番苦口婆心的提醒，实则是在未雨绸缪！历史上的朱厚照，因年轻时的荒唐，竟无后嗣。林蒙深以为然，提醒朱厚照，这份关切胜过无动于衷。
林蒙的话，让朱厚照对徐经的印象一落千丈！
他心中暗自思忖，林蒙这厮，不是在背后偷偷咒骂他的门生吗？怎么转眼间，就要用自己的全部身家为他担保？
朱厚照想了想，开口道：“林蒙若信徐经，我便信林蒙。”
弘治皇帝听罢，眉头一挑，对这个毫无逻辑的回答，他显然不太满意。
朱厚照却继续说道：“儿臣也希望父皇能信任儿臣。”
弘治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孩子，虽然稚气未脱，却已有了坚定不移的决心。他深知，自己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终于，弘治皇帝做出了决定。
“传旨！一切照旧！若有关于徐经……还有那艘被称为‘人间渣滓王不仕号’的船……”
林蒙一听船名，立刻想到了那艘船，不禁暗自苦笑，弘治皇帝却似乎有些后悔。
“有他们的消息，立即奏报。”
刘健沉思片刻，仿佛是抱着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他严肃地回答：“臣，遵旨。”
林蒙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徐经啊徐经，你可要争口气啊！若你失败了，不仅师父我前途尽毁，大明十几万人的心血，无数的钱粮，都将付诸东流。输了，便是输掉了大明的国运和未来！”
毕竟，探索之路漫长而艰辛，谁能保证朝廷会一直投入下去？
在这场赌博中，林蒙、朱厚照和弘治皇帝都已下注，百官们也被这股潮流裹挟，一同踏上了未知的航程。
在这风云变幻的皇宫深院，弘治皇帝龙颜一沉，挥斥方遒地宣告：“此番兵部之过，罪在当初那些玩忽职守的官吏。彻查此事，任何涉及者，绝不容姑息养奸。至于马卿家……”
马文升脸色惨白，如履薄冰地应声：“臣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宽厚地一笑，道：“此非卿之咎，朕自当赏罚分明，绝不因人废事。然而，从今往后，兵部乃至所有部门，必须整顿纲纪。今岁，命吏部、都察院即刻开展京察，对所有官吏进行严格考核，凡有懈怠者，必将予以清除。”
马文升羞愧难当，几乎无地自容，慌忙致谢：“臣……衷心感激陛下天恩浩荡。”
…………
故事至此，这位文武双全的皇帝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累了，准备去享受那片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