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西北地区,曹昂提出的设想,是惊艳到曹操的,甚至在没有这一设想前,曹操都没有发现,自己在一些事的思维上,依旧是停留在过去的。
可在曹昂提出所想时,曹操才猛然意识到这点!
过去的谯县曹氏,是随着他的权势及地位不断攀升而显赫的,但与之相对的,是谯县曹氏始终处在风口浪尖下。
明面上也好,背地里也罢,是有着无数双眼睛盯着的。
别的就不说了,就说那些排斥,厌恶谯县曹氏的群体,是恨不能抓住把柄或漏洞,好给予谯县曹氏致命一击。
故而在很多事上,曹操表现得很慎重,当然这种慎重,他从没有对外表露出过丝毫,因为他不想叫人发现这点。
一旦发现了,就等于有了把柄。
可是呢?
曹昂所提的设想,是属于大跨步下的战略布局,真要这样推行的话,毫无意外的一点,即围绕关中、西凉的广袤地域,必然会被掀起一场大风波,而在这风波之中,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因为中枢的强势意志,是在有别于过往的感知下铺开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中枢想要干什么,但他们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事实。
可无法改变归无法改变,但是改变别人总是可以的吧?
所以这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曹操在想了许久后,猛然发现了关键所在,那就是以他为首,有其嫡长为辅的谯县曹氏,赫然成为了半超然地位。
真要细想下来,有哪个家族达到了这一步?
汝南袁氏啊!!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正是拥有这样特殊的存在,才使袁绍袁术他们能在乱世纷争下,达到其他诸侯所不能达到的目的及影响。
而如今谯县曹氏也达到了这点。
关键是汝南袁氏,历经了四代人的接替经营,才达到了这一高度,而谯县曹氏呢?满打满算也就两代人。
这是绝无仅有的啊!!
想清楚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曹操联想的就更多了,现阶段的天下,除却谯县曹氏是处半超然地位,而在其之上的,只有顶着虚君名号的天子了,其是超然的,但问题是天子没法发号施令啊。
在过去,天子还能通过大义,圣旨来做些什么,但问题是在这之前,一批接一批群体被拉下马了,而最关键的是天子连反抗的态度都没有,人心都是肉长的,能够在庙堂混迹的,又有谁是傻子呢?
天子已失其势,这才是关键所在啊!!
如果在这大背景下,谯县曹氏能够主导西北地区的大局,这所带来的政治意义,将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变动!!
‘那就看他们的态度了!!’
亦是在联想到这些,曹昂的那句话,不断在曹操的脑海中浮现并回响,其实这句话指的仅限于关西诸族吗?
不尽然吧!!
在别的地区同样适用吧!!
这句话所指向的,实则是一种全新的秩序构建模式,一种以谯县曹氏为核心、自上而下推行的权力重构体系。
它不仅适用于西北边地,更可延伸至整个天下啊,通过这样一种大趋势,是不是就能把很多事情给解决了?
这盘棋一旦走通,便将彻底重塑汉室权力格局,一直以来让曹操辗转难眠的困局,竟然以这种方式迎来了转机!!
“明公,其实公子所讲的这些,奉孝在不久前派人送至诩这里了。”
深夜下的丞相府很静。
而在内院核心,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身倚凭几的曹操,当听到贾诩所讲时,眉头不由微蹙起来,他打量着低首作揖的贾诩,目光深邃如渊。
“请明公责罚。”
敏锐感受到气氛有变的贾诩,语气很是平静的继续道:“马超代父入朝一事,起初是不在奉孝预料内的,甚至在此事成势前,马腾入朝营造的势已成,而在这件事中,有不少人都积极参与其中。”
“但是……”
“所以奉孝的想法,与子修是一致的?”
曹操开口打断了贾诩。
“多数是一致的,但有些却不如长公子想的更长远。”
贾诩没有犹豫,直接向曹操如实讲明:“比如叫司隶校尉部、征西将军府等有司移驻长安城,这看起来是一招险棋,但实则却能看清整个西北地区的人心。”
“再者言,此事要以丞相府之名执行,所产生的影响不仅限于西北地区,对三河,对并州,同样是能产生对应影响的,这对高干盘踞的并州北部,只怕会造成不小的震动。”
曹操双眼微眯的打量着贾诩。
此刻的他,明白郭嘉为何这样做了。
之所以没有先将此事禀于他,是因为先前所定出现偏差,但在这一偏差下,郭嘉却看到了新的机会。
只是在这机会之下,却隐藏着无数凶险及隐患,是故,郭嘉必须要找一个值得信赖,且熟悉西北形势的,来事先商榷好此事才行。
而贾诩毫无意外是最合适的。
毕竟其是西凉人士,在归顺曹昂之前,有较长一段时期是与西凉,与关中,是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的。
虽说在归顺曹昂后,贾诩的目光及注意,全都围绕着曹昂的谋划而转变了,但问题是盘踞在西北地区的大小割据势力,还有那些在其中的诸族力量,依旧是贾诩熟悉的那帮群体啊。
“那依着文和的意思,这件事某要敲定吗?”
沉默了刹那,曹操撩了撩袍袖,对贾诩说道。
“明公,诩的意思是要敲定。”
没有任何的犹豫,贾诩低首再拜道:“如果针对西北地区的布局,能够沿着此新颖且大胆的布局来,必然是会带动西北全局的变化,甚至整个西北的变动,还会影响到别处的变动,而就当今天下而言,最不需要的是变动,但最需要的又恰是变动!!”
不简单啊。
曹操露出赞许之色。
贾诩的话看似矛盾,可其中所藏深意,曹操却听出来了,前者就不必多提了,而后者指的是以谯县曹氏为主导的变动,因为这个变动,是有利于谯县曹氏的,是有利于他进一步巩固权势的。
而在曹操思虑这些时,贾诩看似没有变化,可心底却泛起了涟漪。
他万没有想到仅是知晓了一些情况,自家公子竟然就想到了如此深远之策,竟将西北棋局与中原大势勾连一体,这可以说是把天下这盘棋局给盘活了!!
更令贾诩心惊的是,这一策背后所展现的魄力与算计,竟与曹昂过往沉稳隐忍的风格略有不同,反倒透出几分凌厉果决的锋芒。
他几乎可以断定一点,此策一旦推行,长安势将成为撬动西北乃至天下格局的关键支点。
这不由自主的让他想起此前他所谋划的那个变局。
而那个变局,就是紧密围绕长安展开的。
“既然是这样,那就辛苦文和,将此策尽早完善,必要时可跟子修探讨商榷。”而当曹操的声音响起,贾诩从思绪下回归现实。
曹操撩袍伸手,“此策既然要做了,就必须要做好,要叫天下知道我谯县曹氏的魄力与担当!!”
“还有,待此策明确下来,尽快送到某这里,没有问题的话,就加急送到奉孝处,叫其着手安排下去。”
“喏!!”
贾诩躬身领命。
在此等态势与氛围下,最直截了当的领命,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如贾诩所想的那样,见贾诩如此,曹操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