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默契，就得有感情，可这世间的修士，不管是何门何派，仙门还是魔道，几十上百年的，无一不是摒除杂念沉迷修炼，感情这一窍啊，有的人一生都开不了，从那些修为还未得成的弟子里选，能选出什么好的？”杜若说得煞有其事，一边说还一边掌心相击，讲得绘声绘色。
观月无语的摇了摇头，反问道：“那也不是非得要仙侣吧？”
“是啊，”杜若飞快接话：“好友也行啊，比如你我这样的，可我不愿意啊。”
观月：……
杜若苦口婆心的掰着指头分析道：“好友，多年好友，要有默契，还得是高阶修士，还得两个人都愿意来吃苦冒险，要符合这些条件的，哪儿这么容易寻来？那些高功，要么就是多年不见，要么就是修为大成，来练这双剑合璧，一个不对命都没了！谁愿意啊？”说完看向鹤卿寻求赞同：“是吧？”
鹤卿深吸一口气捂住了唇，状似沉吟，实则是都快笑场了：该说不说，这杜若虽然看似是胡言乱语，但的确是这个道理……
见鹤卿不给反应，杜若也不泄气，继续说道：“仙侣就不同了，他们都是老早就开窍，且把感情看得极为重要的，虽在修士中长期被诟病，可他们却是要默契有默契，要修为有修为，要共死就不同生的，多好。”说完还贼笑了一声：“况且，这要是哪一方不愿意，那另一方就可以直接解除仙侣关系了，从此断情绝爱，一心求仙问道，搞不好还能更进一步。”
鹤卿忍笑腹诽：好家伙，这是要么成要么分的套路啊，真够损的……
观月扶额长叹了一声：“杜若啊，你真是该好好检讨一下开阳宫掌门为何不是你。”
“我为何要检讨？”杜若理直气壮的摊手：“我就想求个长生不老，做掌门事那么多，你看我师兄这几十年老的，都快跟玄清真人一辈儿了。”
这下鹤卿是真忍不住了，当即笑出了声，甚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她拍了拍杜若的肩膀感慨道：“杜若，我发觉你才真正是修仙的好胚子啊。”
清醒，理智，洒脱，随意，又容易满足，因为从不拿起，以至于都不用放下，这样的人若是愿意修仙，感觉真是轻而易举。
杜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鹤卿：“你这是何意？我不一直在修嘛？”
鹤卿摆了摆手，略过了这个话题，对他和观月说道：“选什么人来修炼双剑合璧，不是我该考虑的，中阶弟子也好，高阶修士也罢，总会找到合适的人选。”
杜若说：“你那儿不就有个合适的吗？就长念啊，他已经是出窍期的修为，你们师徒二人本也合练多年，再一起练个双剑合璧还不简单？”
此话一出，本来还算热闹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杜若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赔笑挽尊：“哦，好像……也不太合适。”他用手肘拐了一下观月求助道：“他跟池雨说不定更搭，是吧？”
结果观月不止没帮忙缓和气氛，反而脸也拉了下去，这下可好，更僵了。
观月没再搭理杜若，默了默，忽然对同样甩脸色的鹤卿说：“鹤卿，你我二人可要一试？”
“什么？”鹤卿与杜若二脸蒙圈。
观月说：“我方才仔细想了想，杜若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修炼双剑合璧有许多不确定性，既然高功难寻，不如就你我试上一试，万一成了，也就降低了不少风险。”
观月将话说得很缓，也显得很慎重，但鹤卿还是看出来了，观月其实从杜若那乱七八糟的话里意识到，若顾长念参选，那么花池雨也可能会入选。
鹤卿理解他的顾虑，可是……
“抱歉，”鹤卿坦然的笑了笑：“我不打算参选。”
观月面露疑色：“你是担心无法练成，走火入魔？只是试一试，不至于如此。”
鹤卿摇了摇头，不温不火的说：“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练不成的。”说完也不等观月再追问，微微颔首道：“好了，我也耽误了许久，先告辞了。”
转身之后，鹤卿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眼中划过一丝苍凉——
即便她为了自保，不愿站在那人的身边，可明知这剑法是冲着谁去的，她又，怎么会去学呢……
※
是夜，鹤卿没个正形的半躺在院中的桃花树下，清冷地月光穿过枝繁叶茂的树冠，在鹤卿的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借着这朦胧的月色，鹤卿远远注视着“陆离”的房间，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她原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坚定与坚硬，不曾想，回来不过一日，就隐约有点破防了。
鹤卿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袖袍，用障眼法幻化出酒壶酒杯，酒壶自行倒上佳酿，明知无法解愁，鹤卿还是一饮而尽。
她慵懒道：“出来吧，站半天了。”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长廊的阴影处才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已经伫立许久的顾长念。
顾长念披散着长发，只着了一件单衣慢慢走入月光中，身形显得有些寂寥。
“师父。”顾长念轻唤了一声，看向了鹤卿身边的酒具：“您一直教导我，修士需要持戒。”
鹤卿用食指提拎着酒壶晃了晃：“障眼法。”
顾长念垂下了眼眸，不再作声。他知道这是障眼法，但即使是障眼法，也依旧能证明鹤卿此时的苦闷，苦闷到，哪怕用虚假的方式也要缓解一二的程度。
“御灵宫的事，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了，总归，你也算是帮了我。”鹤卿用手指撑在酒杯口上，将其戳得左摇右晃，漫不经心的说：“至于你出于什么目的帮我，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顾长念闭上眼平息了一下自己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长舒了一口气，跪坐到了鹤卿的对面，低哑道：“师父，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吗？”
“呵。回到从前……”鹤卿嗤笑了一声，眼神戏谑的横了他一眼：“你确定想回到从前？”
显然顾长念也听出了鹤卿的言外之意，近来本就憔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