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洗,楼听许紧闭双目,月白色能量将她整个人包裹着,无数自然之力丝丝缕缕被她吸入肺腑,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唯有终日守在她身边的折澜一如既往。
楼听许的气海正在随着自然之力的涌入而不断充盈,神力内视之下,折澜能够清晰地看到楼听许那一寸寸被月华之力保护起来的骨骼。
她眉心的印记已经愈发明显,灵力的颜色也愈发纯净,折澜知道,这是她的灵力正在转变为神力,简而言之就是更加极致的精纯过程。
这是她们来到拂云阙的第八天,楼听许深知此处修炼的事半功倍,因此修炼愈发废寝忘食,一心想要尽快飞升。
只是她不知道,她努力奔向的目标,一日比一日更迫切靠近的心,对于折澜而言,却是这段感情的倒计时。
折澜的心情愈发沉闷,尤其每一次看见楼听许因修炼的进步很大而惊喜时,她的心便会更加沉下去一截。
但她知道这些都不是她可以阻止的,象苍的性命也好,楼听许的飞升也罢,亦或是天下人的安危,没有一样不比她的小爱更重要。
白沉或许早已做好卷土重来的准备,五神若是不能归位,不能让象苍恢复,只凭她和纵兽,还有尚未成长的斥妄,绝对无法同魂魔殿抗衡。
越是明白这个道理,折澜的悲伤就越是只能压在不能被看见的地方,她在楼听许清醒时开朗依赖,一旦楼听许陷入修炼状态,这些心事便将她压垮。
楼听许只知结束修炼之后能看到折澜的笑,却不知她修炼之时,折澜那些破碎到无法捡起的叹息。
第十二日,天清依旧,折澜看着仅差五分之一就可以突破的气海,最后一份哀伤也总算砸在她心头。
一切,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她透过被明亮光线盛满的虚空,看着楼听许的视线宛如情人抚摸的手,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而后踩在地上,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好似心有所感,楼听许也恰在此刻转醒,她看着折澜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还未开口,心跳便已提前开始无规律地跳动。
“折澜……”
折澜的眼尾被忧虑压着,没说什么,挑起她的下巴吻住她。
突如其来的吻令楼听许晕头转向,她的呼吸被她自己弄丢,而后整个人也被压倒在榻上。
属于折澜的气息席卷而来,如四面八方吞卷的海浪,令楼听许沉溺其中。
她在散乱的呼吸中试图看清折澜的表情,但折澜并未给她机会,即便离开她的唇瓣也会轻吻她的眼睫。
如此温柔的吻令楼听许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她渴求呼吸,渴求折澜的呼吸。
“楼听许……”
两人手腕之间的命缘线前所未有的鲜艳,在折澜呢喃着唤出楼听许名字的瞬间鲜红如血。
楼听许的耳朵都快化成一滩水,她哼出一个气音应答:“……嗯?”
折澜却没再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吻着她,楼听许的神志被晃成碎漾的水波,即将决堤之时,她听到折澜的心声。
[终于快要结束了……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但这本就是你的使命。]
楼听许的眼睛倏地睁开,她找回几分清醒,但下一秒又被折澜盖住双眼。
“折澜……你……”她发出疑惑的询问,但折澜不语,她只是一味地吻她,在低喘的空隙,哑着声音警告。
“同我接吻,不许不专心。”
楼听许的眼前被遮挡,她能感受到的一切触感都是柔软的,这让她再度坠入迷离之中无法自拔。
无论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是折澜在亲吻她,折澜在爱抚她……
楼听许的神志彻底不复存在,由着折澜予取予求。
便也没有看到,那消散在空气中的,折澜的眼泪,和她溢满泪花的,宛如月光下低泣的海一般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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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鹤宗,囚魔塔——
巍峨塔内,四处都是墨绿色的幽光。鹤追别长髯白须,着一身青色道袍端坐蒲团之上。
他的面前悬着许多样式复杂的符文,纹路泛着幽幽的深绿色光芒,这些光芒凝聚成无数丝线,束缚着他们面前紧闭双眸,似在沉睡的血魔。
宁鹤年侍立身侧,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血魔,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鹤追别双手结印,磅礴的深绿色能量一齐涌出,将血魔的身体都映透了绿光,它的毛发和肌肉开始隐隐震颤,并伴随着一声声低鸣,似在威胁,也似在挣扎。
鹤追别不敢耽搁,忙将所有符篆依次拍出!符篆上的符文逐渐脱离符篆本身,变成幽绿色的符文成倍放大,仿佛凭空长出的数十张大网,将躁动的血魔紧紧束缚!
及至最后一张符篆裹在血魔身上,它庞大的身躯总算安分许多,最后重归寂静。
“呼……”
鹤追别长舒一口气,宁鹤年赶忙把他扶起,语气有些许不安:“师父,血魔是不是更难控制了?”
鹤追别无奈颔首,师徒二人通过塔内的传送法阵回到鹤追别的小院,他才长叹一声。
“十一年了,为师已镇压了十一次,所需的符篆却次次都在叠加,看来,血魔终归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控制的。”
“我等凡人”四个字一出,宁鹤年不免吃了一惊——难道师父早就看出折澜姐姐的身份?
鹤追别瞥他一眼,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给他一个弹指。
“你小子还想瞒住我?可是忘了为师的能耐了!”
宁鹤年吃痛捂着挨打的地方揉,闻言不免惊奇:“难不成……师父你的测算之术连折澜姐姐的身份都能算得出来??”
鹤追别掀起蒸笼,里头的糕点蒸得正好,他满意地眯着眼睛,为宁鹤年解答。
“沧澜宗的那位小友是为师见过的唯一一个神相命格,她与众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她的身后可窥见一轮圆月,只是十分的模糊不清。”
“而那位仙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可听到浪涛呼啸,尽管她并无灵力,但为师可以断定,她的神相远在楼听许之上。”
鹤追别收回视线,仿佛也收回了对于那两人的回忆,取出一块块糕点来递给宁鹤年。
“神相能超越成神命格的人,岂不就是神?”
宁鹤年听得目瞪口呆:“可……这些,师父从未教过我。”
鹤追别动作一顿,眼中藏着无尽的忧虑——
凡人怎可窥探神的隐秘,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无非是多年前为众生卜卦,算准六百年后,人间有一大劫,因此这六百年都在苦寻破解之法。
身为天机师,他的命途从一开始就已注定,活这么久,不过是等待一个为拯救众生而死的机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