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顾行舟一直在忙。
程吟玉自然也没闲着，后宫虽然没有嫔妃，但是事情也不少。
两人各司其职，往往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匆匆见一面。
说不了几句话，程吟玉便支撑不住睡下了，待醒来时，身侧的被窝已经变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八日，两人这才正儿八经地坐在一起用了顿午膳。
程吟玉望着顾行舟比之前更凌厉的下颌，忧心道：“你似乎又瘦了些。”
“瘦了好，”顾行舟笑道，“旁人都以为朕思念先帝，这证明朕表面工夫做得很到位，孝心可嘉。”
程吟玉瞪他一眼：“小声点！”
里里外外都是宫人，他也不怕被人听见，若是传到朝野或民间，言官肯定要骂他的。
他刚登基，就算背后有信国公府，根基也不算太稳，必须小心行事。
“好好好，是朕莽撞了，”顾行舟将一颗虾仁放在她碗里，“阿玉是贤后，时时督促朕。”
“可是做皇后太累了，”程吟玉噘了噘嘴，“每日都有许多事让我做决定。”
顾行舟问：“这几日你在忙什么？”
前朝的事已经够多了，他便没太关心程吟玉这边，只是隐约记得是太妃们的事。
程吟玉闻言便叹了口气。
她这几日确实在忙太妃们的事，先帝有二百多个妃嫔，光是妥善安置都要耗费不少工夫。
更别提还有几位太妃张扬跋扈，仗着从前的宠爱或是家世好，总是找事。
按理来说，这事也该由太后来操心的，但是她面对那些从前比她位分高的太妃，只有支支吾吾的份。
于是万事只能依靠程吟玉来决定。
顾行舟思忖片刻，道：“这还不简单，若是再闹，朕便下旨让她们去守灵。”
本朝没有殉葬的习俗，但是守灵却是有先例的，每位先帝都有五到十位妃子前去守灵。
顾行舟原本没打算这样做，有些陈规陋习没必要遵循。
但是若是她们对程吟玉不客气，那就别怪他对她们不客气。
程吟玉的眼睛顿时亮了，这倒是个好法子。
她笑盈盈道：“有皇上帮我撑腰，真好。”
顾行舟道：“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直接来找朕便好，记住了吗？”
“记住了，臣妾多谢皇上。”
顾行舟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快吃饭。”
隔了两日，守灵名册出炉，容太妃赫然在列。
程吟玉讶然地问：“容太妃是怎么回事？”
先帝驾崩后，容妃自然也变成了容太妃，她深居简出，几乎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她什么都没做错，这名册上不该有她。
顾行舟简单解释：“守灵一个月后，给她做场假死的戏，改头换面，过一两年，风波平息，她会嫁给七弟。”
程吟玉有些唏嘘道：“虽然有些迟，但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西域公主本就应该嫁给安王的，可惜半路杀出个先帝，硬生生将这一桩好姻缘搅散了。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程吟玉问：“不过，她为什么不回西域呢？”
“西域皇室对她并不好，若是回去，也会再次和亲，不如嫁给安王，起码他是真心喜欢她。”
程吟玉抿唇问：“所以西域公主不喜欢七弟吗？”
“不知道，”顾行舟诚实地摇摇头，“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朕并不知晓。”
顾行舟提醒道：“你若是想问便去问，再过几日便要去守灵了。”
程吟玉思索了半日，还是决定去一趟。
反正以后西域公主就是她的弟妹了，她可以提前和她熟悉一下。
西域公主如今住在最偏僻的雅音阁，身边只有一个宫女相伴，屋里极冷，连炭火也没有。
她正在翻书，指尖冻得通红，神色却是安恬的，清冷与妩媚结合，仿若九天神女。
见到程吟玉，她也是淡淡的模样，视线轻飘飘地移过来，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起一丝波澜。
程吟玉轻声唤道：“艾曼，我能这样叫你吗？”
艾曼意外地看着她，已经许久没有人喊过这个名字，她竟有些陌生了。
她颔首道：“皇后娘娘来此，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程吟玉有些踌躇道，“就是想来看看你。”
她忽然发觉她们还不熟悉，贸然打探人家的私事似乎不太礼貌。
就算变成妯娌，那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现在她们算是……婆婆和儿媳？
程吟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还是将她当成同龄人对待吧。
“我还以为，是他给我寄了信，托你转交。”
艾曼伸出手：“皇后娘娘请坐吧。”
见她主动提起他，并未避讳，程吟玉便问：“是安王吧？”
“嗯，”艾曼微微颔首，“他说皇后娘娘是好人，可以信任的。”
程吟玉莞尔笑道：“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他也是个好人，”艾曼看向远处，“他救了我很多次。”
程吟玉踌躇一番，还是问了出来：“你嫁给他，是为了报恩还是真的喜欢？”
艾曼诧异地看向她，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自然是喜欢的，”艾曼认真道，“我自幼便喜欢武艺超群的男人，他是比武招亲获胜的男人，也是我来到中原之后第一个让我记住的男人。”
见她这样说，程吟玉松了口气。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艾曼轻轻抿了下唇，“我是先帝的嫔妃，这是不伦之恋，我也没有资格做王妃。”
她黛眉轻蹙，浑身都萦绕着哀怨，陷入无尽的哀伤中去。
程吟玉怔了下，道：“艾曼，做先帝的嫔妃不是你自愿的，你没有任何错，你只是抵不过强权。”
“现在有了选择，为何不选自己想过的生活呢？”
艾曼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认真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