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许徕愣了下，把手伸出来抹了把脸，“我哭了？”
摸到一手冰冰凉凉的水。
好吧，没注意。
那男生还是没看她，又换了个话题。
“你可以把衣服垫在台阶上。”
“……”许徕想了想，听了他的话。
雪落下原来是有声音的，很浅很浅的沙沙声。
当然也可能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许徕继续沉默地看着远处。
男生又开口了：“我今天不小心听到你打电话了。”
好像是怕被误会，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故意的，我找借口不想跟他们一起玩游戏，躲到那儿了。”
许徕摇摇头：“没事。”
“我不小心听到了你的名字。”
许徕依旧：“没事。”
“给你道个歉，然后礼尚往来，我叫姚前程。”
“姚前程？”这个名字跟她本来的名字一样离谱。
“乾坤的乾，呈现的呈，姚乾呈。”
“行。”
许徕轻轻勾唇笑了下，怎么可能会跟自己的名字一样离谱，他是男孩子，家里肯定不会那么敷衍起名字。
就像给自己取名许徕娣的爸妈，即使文化程度不高，还是愿意翻着字典，找到“嘉珤”这两个字，当做他们儿子的名字。
“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
“啊？”
许徕转过脸，不小心对上姚乾呈的眼睛。
很亮，很清澈的样子，带点迷茫，带点好奇。
她突然就觉得奇怪。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会做什么事都看起来很惫懒的样子？
这么想，于是她也就这么问了。
“我不是很喜欢做这种事，有点表演性质的东西，会觉得假。”
“育英的人一般都很有集体荣誉感。”
“我还没熟悉自己育英人的身份，应该以后就会有了吧，谁知道呢。”他偏头看她，“你呢？你刚刚笑自己什么？”
许徕摇摇头：“没什么。不过你大半夜为什么出来?”
“很冷。”
“对啊，很冷。”许徕感到有点莫名，知道冷为什么还要出来?
“但是下了大雪，而且没人，想出来看看。”他声音带了点雀跃，“我喜欢没被人踩过的雪。”
许徕点点头：“确实。”
“那你为什么出来啊，还穿那么薄。”
“睡不着，出来清醒清醒。”
“你好怪啊。”
“谢谢，你也是。”
雪还在下，许徕站起身，抖了抖外套上的雪，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谢谢，我先回去了。”
姚乾呈点点头接过外套：“挺冷的，快回去吧。”
这天之后，姚乾呈开始经常出现在许徕的视线中。
有时候在餐厅，有时在走廊，有时一个人站在竹林旁。
他真的很奇怪，自己一个人能玩得很开心，许徕每见到他独自一个人时，他都在笑着的。
冬令营的最后一天，mary要跟众人分开走，子衿的老师组织了一场告别活动，不少人被搞得眼泪汪汪的。
mary和大家依次拥抱告别，用她怪腔怪调的中文说些祝福的话，众人都还挺喜欢这个外教老师，也回她一些祝福语。
育英的带教老师带着学生们在不远处唱好日子。
散场的时候，姚乾呈突然站起来走向许徕。
目标明确，眼神坚定，就在育英和子衿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径自走向许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片竹叶。
许徕愣愣接过那片竹叶，有点懵。
这……什么情况？
姚乾呈什么也没说，把竹叶递给许徕之后又回了育英的队伍。
回去的车上，林可一直在问许徕，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徕头大地拒绝回答，闭目养神。
学校租的大巴会先把学生们送回学校。
越接近市区，许徕心情就越低落。
冬令营就好像是做了场梦，现在到了该梦醒的时间了。
梦醒在许徕下了城乡公交的那一刻。
其实是有点仓促的，她没去小姨家收拾东西，回来跟小姨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回家了。
天很冷，风也很大，许徕没有告诉家里人回家的事。
但是下了车，居然看到了蹲在路边的许嘉珤。
见许徕下车，许嘉珤上前，接过了她的书包。
大概是见许徕情绪不是很高，许嘉珤也没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路上会经过一座很老旧的石桥，许嘉珤突然指着桥墩道：“我最近都会坐在这儿画画。”
许徕点点头：“嗯，不错。”
许嘉珤又说：“到家之后，我去给你拿我的画看。”
许徕“嗯”了一声。
“爸妈可能会想要找你说话，你别给他们机会就行了。”许嘉珤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土，“他们知道育英挖你的事了。”
许徕看着蓝灰色的天空，没再说话。
过了桥，走过几片麦田，就到家了。
许徕远远看到坐在家门口抽烟的许建成。
许建成也看到了她，惊讶地站起身迎了上来：“你怎么回来了？”
他穿得并不算厚，寒风吹得他的外套晃晃荡荡，显得整个人愈发瘦弱。
许徕看到他发白的鬓角，心头有一丝丝的酸涩。
这点酸涩在许建成口中说出“爸有事想问问你”后，迅速被寒风吹散。
许徕扯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正想说话，许嘉珤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往家走：“姐，你帮我看看我的画。”
许建成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看着许徕姐弟的背影，又重新点上了一根烟。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家好像没法给许徕温暖了，变得有些陌生。
胡秀云在厨房做饭，许嘉珤把她的书包放在沙发上，将自己的画拿出来。
许徕粗粗看了两眼，还挺像模像样。
客厅门被打开，许建成从外面走进来，坐到沙发上：“徕娣，我听说……”
“爸，我改名了，现在叫许徕。”
“徕娣叫惯了。”许建成愣了一下道。
“许徕。”
许建成定定地看着许徕，良久才叹了口气，妥协似的道：“行，许徕，我听说育英想要你去那儿，你怎么没去？”
“没去怎么了吗？”许徕一边把许嘉珤的画一张张收好，一边反问。
许建成被噎了一下：“育英教学质量不比你现在的学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