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的我，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打开车门轻轻的往回推，就朝着心怡的餐厅跑去，那座餐厅位于两个商铺中间小巷子里，我冲进小巷，昏暗的四周，有一盏路灯照亮，潮湿的地板，踩在上面啪啪作响，溅起泥水。
门口已经停着余庆的奥迪A6，余庆站在餐厅门口，独自站着，抽着烟，头上的霓虹招牌显得特亮，他嘴边的烟，冒着白气，袅袅升起，他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像是很失望一般，将烟取下，夹在手中。
我来到他旁边，与他对视，他没有说话，而是像自卑一样，再次低着头，抽起烟。
我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了失望与无奈，一瞬间我期待的心落幕了，积成了灰，我不敢置信的吞了一口唾沫，我想问余庆，顾薇还在不在里面，我想问他，我特别想问，话到喉咙却说不出来，我哽咽了一下，随后走了进去。
进到餐厅，我立刻环视四周，寻找重要的宝贵之物一般，从左到右扫视一遍，没有发现顾薇的身影，再扫视一遍，没有她的身影，看着一些女性的背影，我觉得她们其中可能就有顾薇，我心里安慰着自己。
我往前走着，路过一个姑娘我就打量着她，虽然这样做法不礼貌，她们也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我有些急促，当我彻彻底底的在餐厅里走了一遍后，顾薇不在，她已经走了，离开了，是我毁约了，错过了，再次辜负了她的期盼。
我心灰意冷的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餐桌上有些残羹剩饭，饭桌上留着一支口红，我诧异的拿起那枚口红，细致的打量着，越看下去，我越是震惊，蹙紧的眉头自从进来就没有松过。
我翻转口红，背面写着顾薇两个字，这枚口红······就是当年我送给她的礼物，此刻程橙和心怡从内门里走了出来，边说边走，二人的神情也不是很开心。
她们看向我这里，显然愣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我很遗憾，我紧紧的握住那枚口红，眼眶湿润，视线顿时模糊起来，顾薇没等来我，哪怕是加时也不能抵达，或许这就是命，注定很难相见的命。
看着这枚口红，我不禁想起来我们之间的过往，现在的她，一定恨透了我，恨的是不能赴约的我，不能上进的我，恨的是那个生活摆烂，玩世不恭的晏向阳，恐怕我在顾薇心中的地位已经透明，就连朋友，都不能做。
明天真的只能以陌生人的身份去见她吗？躲在暗处，远远的看着她，不能靠近，不能搭话，我的心很痛，如刀绞般的撕裂，如果爱遗忘了，那我们就算再次见面，能有什么用呢?流下的眼泪又算什么？情感倾向输出？还是因为辜负双方愧疚的眼泪？
我不明白，这次的错付，可能就是永远，我心中一直以来坚定的信仰，已经在颤抖，旗帜不再飘扬，旗杆断裂的声音仿佛就在下一秒内响起，细微的声音，都是震耳欲聋。
我不想潸然泪下，我强忍着泪水夺眶而出的感觉，颤抖的放下了那支口红，放在桌面上，我需要冷静，我需要能短暂麻痹自己神经的东西，我需要酒精，这里没有，我需要尼古丁，我拿起烟盒，颤抖的抖出一支烟，叼上，拿起打火机点燃。
我内心很痛苦，撕心裂肺的痛，强忍着，我辜负了老爸的期望，我辜负了顾薇的期盼，我辜负了他们，老爸作出的牺牲变得一文不值，顾薇的等待，也没见到我的到来。
香烟点燃的那一刻，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瞬间肺部充斥着烟雾，由于缺氧，我觉得晕乎乎的，深深的呼出烟雾，差点没缓过来，我将整个人靠在座椅的后背，无奈的看着前方放置的口红。
程橙和心怡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不知怎么去安慰我，面面相觑之下，没人上前，反倒是刚刚在外头沉默寡言的余庆走了进来，他穿着皮鞋，脚步声很大。
“向阳。”
我回过头，我希望叫我的是顾薇，我希望顾薇只是刚刚去外头买东西而已，被泪水模糊不清的视野，余庆的身影变得混乱，变得茫然，我错误的以为是顾薇，我立刻起身，突然间就被余庆按住肩膀，按了下去，坐在位置上。
此刻我才发现泪水悄无声息，不自觉的落下，划过脸颊，凉凉痒痒的。
“向阳，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余庆蹙着眉头，对我吼道，他一脸的怒气，我很少见他发怒，我愣了，茫然无助，我不知道下一步我该做什么，我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被训斥了也只有发愣的份。
他一把就抽掉了我的烟，扔在地上踩灭，我看向程橙，她也红了眼眶，转过头不再面对我，而心怡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对我感到失望与无奈，从我一开始就这样。
顾薇离开的过程没人跟我讲，哪怕聊一聊关于她的话题，都心满意足。
餐厅天花板上的吊灯很亮，照亮了我的眼泪，晶莹剔透般的闪耀。
“向阳，你先擦干眼泪吧。”
余庆不再对我怒吼，而是轻声说道，我用袖子擦了擦脸颊的泪痕，和眼角的残泪，我流了许多的泪，没有感觉，袖子湿了一块。
现在的气氛没人说话， 我们陷入了尴尬局面，刚才沉默的心怡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相册，播出一张顾薇背对着吃饭的图片，翻转手机给我看。
“向阳，你看顾薇，她人从m国回来了，成熟了不少呢。”
心怡笑着说，她想打破这样的局面，我看向照片，顾薇的挺拔着腰，头发及肩膀往下一点，她没有扎起来，不过没有凌乱，从身后可以看出她做了一个中分刘海。
她穿的衣服很工整，我无法再作出评价，我没有看见她的正脸，可是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离别了两年，终于见到她的背影，我的心怦怦的跳，这种心率只会在你认出她时而动。
熟悉的感觉，哪怕通过一张照片，我都感觉到了她的气质，她现在过的肯定很好，我很糟糕，生活一塌糊涂，或许这次没见面是好的，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疲惫，我的狼狈，两年的第一次见面，我想给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一个积极上进，生活蒸蒸日上的印象。
我低下头，不再朝照片看去，沉沉说道：“能把照片发给我吗？心怡。”
“嗯。”
“谢了。”
我答谢一声，我的情绪已经稳定，外边的夜色很黑，这里失去了顾薇，变得不那么重要，我起身想离开，程橙说道：“向阳，我希望你明天见到顾薇后，能当着她的面道一声歉。”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程橙，她说的道歉，应该是指这次辜负顾薇约定的事情，我点点头，“会的。”
她点了头，眼角还是有点红，余庆跟着我走了出来，在餐厅外边停下脚步，“向阳，明天婚礼，你能当伴郎吗？顾薇当伴娘。”
我说道：“不合适吧，让一对分手的情侣当伴郎伴娘，不吉利。”
余庆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也对，那伴郎的人选，我就给其他人吧。”
我点点头，朝着小巷外边走去，余庆的心意，我领了，但我还是想在置身事外，不去掺和，毕竟明天这对夫妻估计忙的焦头烂额，除了婚礼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伴郎伴娘一路陪随，累的慌。
我上了车，离别了心怡餐厅，夜晚的街道，路况没有堵，反而有点通畅，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苏州河，我停下车，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点上一根烟，安静的吸着。
苏州河两边的绿植做的很好，这个点几乎没人打扰，我看着黑暗安静的河面，既熟悉又陌生，常来的地方，也会变得冷漠，就算心再热，到头来也只有辜负，我胸口很闷，很惆怅，我取下烟，无助的低下头，双手撑着面颊。
苏州河对岸不远，便是那些耸立的钢铁森林，在这个四处充满欲望的都市里，我该怎么去寻找我的安身之地？这里充满金钱的腐败，那里充满欲望的渴求，没人会在这里拥有纯洁，没人会在这里独善其身，失去烟火味的巷子，除了堆放垃圾，还能干嘛呢？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口红，我没有遗忘它，我看着刻写着顾薇名字那一面，不禁入神，好似这个名字充满魔力一般，吸引着我，我轻轻的抚摸，感受沟壑凹凸的质感，只有燃烧烟的光线，远远不够，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照着。
现在的我，也只能叹气一声，我幻想着她的脸颊该是什么样子，许多年不见，她在我心里的面容日渐模糊，只有轮廓，如果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却掉的，应该是她的面容，然后是缺点，最后是声音。
我抬头仰望月亮，一束束的白月光照映在苏州河面，却没有一束光顾于我，它们不属于我，也不归属于我，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的白月光，离开了我，我身上的桎梏，束缚了我的未来，我寻寻觅觅多年的理想，至今也无法给出一个标准答案，通往幸福的道路，荆棘丛生，我忘却了我存在的意义，还有自实的本质。
我对患得患失很敏感，那种白月光消失的感觉，很触目，我和顾薇开始的倾心交谈，逐渐沉默，不过真挚的相爱，不必是那种话题不尽的盛况，这种时而沉默，时而畅聊的感觉，也不相上下。
我手机的灯光，烘托了夜的暗，在此处只留有自己的光芒，我将那支口红塞回口袋，将手机的灯光关闭，拨到微信看起了顾薇背影照。
明天就能见面，我叹息一气，这是多么充满遗憾的夜晚，准备了那么多，顾薇没见到，老爸没照顾好，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得的事情，却还是错付了，或许这就是得不到的遗憾······
我回到家，老爸没有去另外的房间睡觉，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的日报，桌上摆着一些自己做的饭菜。
“回来啦，没吃饭吧，我做有一些，她还好吧？”
我肚子很饿，强撑着笑容，我不想将刚才的遗憾讲出来，会让老爸伤心，为我同情。
“她过得很好。”
我撒了个谎，我没见到顾薇，不过她应该真的过得很好，我坐下，疲惫了一天，终于可以放松放松，我松了松衣领，拿起碗筷，准备下手时，我看向没有动作的老爸，问道：“爸，你不吃吗？”
老爸放下手机，笑着面对我，说道：“我吃过了，走路回来时，碰到了一个女人，她来找你的，不过见我一个人在忙活，便一起下厨帮了个忙，还吃了饭。”
我有些疑惑，是谁帮了老爸？还特意找我的。
我扒拉几口饭，含糊不清的说道：“老爸，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老爸额了一会儿，沉吟半响，说道：“好像是叫什么秋绘。”
我醍醐灌顶般，“她是我邻居，就住隔壁。”
说罢，我用筷子指了指墙，老爸关上手机，笑道：“向阳啊，我看那个女娃子挺不错的，长的好看，而且人也善，手脚灵活，下厨帮忙时，切菜都很利索，而且我跟她聊了一些，她谈吐很文雅，她是来找你的，你可不要欺负人家。”
我无语的看了一眼老爸，随后说道：“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我还欺负她？我哪有这个胆。”
老爸见我如此狡辩，笑笑不言，随后起身走回另外一间房间，“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我先去睡了。”
面对老爸的敷衍，我不甘的说道：“爸，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想辩解已经没用，我怕老爸将我和白井秋绘想成那种关系，如果任其放任下去，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到后面越难辩解，到时候是跳黄河也洗不清。
我吃完饭，将饭碗洗干净，放好，随后洗漱上床，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白井秋绘，没过多久，就接通了。
“喂，秋绘，你现在干嘛？”
“看书。”
她的语气很平淡，我甚至在电话里听到了她翻书的声音，“有什么事情？”
她问我，我思索了一下，说道：“多谢你帮着我爸，和他一起下厨。”
“你不用谢我，你应该好好的对待你的父亲，他人很不错，很和善，你要懂得父爱，去享受，不让父亲去受苦，你父亲他一个人做饭时，还惦记着你爱吃的菜。”
我沉默了，没想到白井秋绘一个人说了那么多，我懂她的意思，她没有父亲，打小便没有父爱，让我珍惜当下的美好，让我趁着时间多多去孝敬老爸，老爸牺牲自己，成全我去见顾薇的机会，但是我能力不行，双方都辜负了，这是最坏的结局。
我嗯了一声，随后挂断电话，我看向窗外的夜空，仿佛顾薇在我心中的地位，似乎没那么重要了，我承认我和她的性格存在着差异，没有多么的契合，谈论默契，配不上，但论这段感情，我唯独对的起她，没有辜负感情的付出，这段缠绵于心，悲化于情的深刻入骨，在这四年来，我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四年的青春我付出了许多，她也是，所以这段戛然结束的感情，我们双方，都不应该会愧疚，反而是我，自作多情······